2010年,農歷正月初十。
上午。
鄭健果真提著一瓶酒一盒糖來給茍書寒拜年。
茍書寒到了樓下接鄭健上屋,免不了說他幾句:“人來就行,帶著禮干什么。”
鄭健忙說:“拜年的禮節不能丟,傳統呢。”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鄭健放下手上的禮品,發現就茍書寒一個人在家,開口問:“阿姨跟嫂子呢?”
茍書寒回答:“她們出去超市了,晚點就回來。”
鄭健坐下后,跟茍書寒先是寒暄了幾句,然后單刀直入說起買房子的事情。
昨天茍書寒看見鄭健的短信后,回了他一條信息:“房子就暫時不考慮了,你要是明天不忙過來一起吃飯,帶了四川臘肉,味道好極了。”
茍書寒以為自己都這么說了,鄭健會“收斂”一些,哪料鄭健沒聊幾句就單刀直入,好在茍書寒早有準備。
茍書寒沒多說什么,他把鄭健喊進堆放零食的那間次臥。
在零食保鮮盒團購網站開始后,茍書寒的電腦就搬到這間房來了。
茍書寒一邊跟鄭健聊天,一邊打開電腦,然后插上U盾登陸自己的網銀。
”賤哥,來,給你看下,我這張卡里的余額。“
鄭健靠近顯示器一看,數了一下顯示器里網銀頁面上顯示的數字。
”狗哥,28萬多,去年不都說有四五十萬了嗎?“
鄭健心想,難怪你不買房啊,原來是錢用掉了——不對啊,錢用掉就用掉了,買房不是更好嗎?
想到這里,他打算給茍書寒上一堂理財課。
這家伙,不理財,回頭財就不理他啊。
茍書寒卻搶先開口了:”這是我們三個搞的零食團購網站不到一個半月掙的錢,當然除掉我們廣告上和物料上的投入,實際沒有這么多,可也有很多了,所以,我有信心今年可以掙百萬。“
鄭健回答:“嗯,寒哥闊以,非常闊以啊。”
鄭健的語氣聽起來似乎肯定之中帶著一絲羨慕,但是實則沒有。
如果換在2006年鄭健問茍書寒第一次借錢那會,或者2008年鄭健問茍書寒借錢買房那段時間,他都會很羨慕嫉妒茍書寒。
還是那句說爛的話。
兄弟混的不好,自己替兄弟難過,兄弟混的比自己好,自己替自己更難過。
可如今的鄭健已不是當年阿蒙了,雖然他的月收入并沒有產生很大的質的改變,可他的身價已產生了質的變化。
當初在西麗他問茍書寒借了首付買了第一套房,此后他又陸續買了兩套房。
最后一套就在年前剛買下。
到如今,借助作為房產銷售人員的便利,在公司的默許之下,他還經常倒賣房源。
雖然現在的鄭健背負很大的債務,可他身價早已不是茍書寒能比的。
茍書寒只有存款,鄭健有固定資產。
而且,這固定資產正以瘋狂速度在增值。
鄭健的個性跟茍書寒不一樣,茍書寒熱情樂善,有什么好的事情,都會跟自己身邊最親近或者玩得最好的親友分享。
鄭健沒有,鄭健希望自己能悶聲發大財。
他嘴上說著茍書寒可以,心里想的卻是,算了,我的全部情況還是不要跟寒哥說了,說了,人家還以為我炫耀。
就拿寒哥借錢給我的那套舉例吧。
“寒哥,當時我喊你買房,你不肯,后來我問你借了錢交了首付,那套房子現在漲價了幾十萬了。房價未來肯定還會猛漲,既然你一個月能掙這么多,我建議你先買一套,照你現在這收入,每月還貸款對你來說,還算個什么事?”
茍書寒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買,我要是把錢拿去買房了,我拿什么來生錢?再說,我能掙錢,我一年買不起,我就兩年買,兩年買不起,我就三年后再全款買,總之,我不擔心自己買不起,再說,我買了房子,遇到問題,我可以拿房子來養家糊口么?”
鄭健繼續勸說:“狗哥,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容易被眼前的東西給迷惑或者蒙蔽住,你可以買套房,然后用房子這份資產來借貸或者抵押,養家糊口或者創業都是可以的啊。”
茍書寒:“不不不,我不太想貸款買房,你是沒欠過錢,我是怕了,而且,我沒有必要在能掙錢的時候把錢投在鋼筋水泥上面,房子它放在那里,我晚一兩年,頂多三年再買,它又不會跑走,或者垮掉。”
鄭健又跟茍書寒說了許久,發覺自己說服不了茍書寒。
等到茍媽媽跟朱蘇回家之后,鄭健又把自己的觀點復述了一遍。
茍媽媽跟朱蘇一致表態,這事得聽茍書寒的。
鄭健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感覺自己作為一名銷售人員,居然連一個需要買房,而且還是自己兄弟的人都無法說服,內心不禁有很大的失落,也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你不買,以后你后悔了,別來找我!
鄭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帶著這種情緒離開茍書寒的家。
他在回去的路上問自己,我到底是真心想幫寒哥買房,還是為了自己的業績喪心病狂?
鄭健走后,茍書寒休息了一會,給萬飛打了一個電話。
“飛哥,今天晚上還碰頭么?”
萬飛回答:“碰,不過——瓚哥可能不來了。”
茍書寒想問一下為什么,但是他生性不太喜歡過多去問別人為什么這樣或者那樣。
何況,韋小瓚為什么不來,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不就是覺得跟自己道不同不相為謀嘛。
你說這叫什么事,好好的合作,非要討論什么價值觀念,意識形態。
現在可好了,人家撂擔子不肯干了。
茍書寒坐在客廳椅子上緊鎖眉頭,思考著下一步該怎么走。
茍媽媽跟朱蘇看見他這般模樣,也知道他為什么煩,兩個人輕言細語的跟他聊,茍媽媽甚至讓他跟韋小瓚再好好聊聊,都是同學,打個電話把事情講清楚,又不是什么仇恨,把生意繼續做下去,畢竟能掙錢。
朱蘇也同意自己婆婆的講法,建議茍書寒主動一次,畢竟事業才起步,凡事都有一個磨合期。
茍書寒聽到最后,搖搖頭。
“現在打退堂鼓的不是我,是韋小瓚,況且,就只是一個爭論而已,本不應該上升到合作這上面來的,他這次有這個決定,那下次說不準在更重要的關頭,他會變本加厲,算了,還是等晚上萬飛來了,我跟他商量一下。”
到了晚上9點多鐘,萬飛來到茍書寒租房。
“狗哥,我已經跟瓚哥聊了好幾回了,他的意思還是想退出。”
“你的意思呢?”
“如果瓚哥實在是要退出,不跟我們干了,那我們也辦法,該怎么算就怎么算吧,總不能傷了和氣。”
“我是問,清算了之后,我們零食團購網這個怎么搞。”
“這個啊,他不肯干,就我們兩個干算了,實在不行,我們花錢請個客服來搞,我覺得也行。”
茍書寒卻不這么想:”如果他真的不干了,我也不想搞這個零食團購了——”
“啊?為什么?”
萬飛不理解。
茍書寒:“我們同學了四年,畢業后又相處了五六年,差不多十年的感情,如果他退出了,我們兩個繼續,那以后同學們說起來,都會認為是我們兩個把他擠走的,我原本沒有這個擔心,但是你看他昨天的爭論,思維邏輯太那個了。”
萬飛雖然腦瓜子沒有茍書寒靈活,但是他從小看著自己父親跟生意場上不同的人打交道,對于茍書寒的這個想法,他不認可。
“狗哥,我們掙自己的錢就行了,你管他干什么,是瓚哥自己要退出的,我跟他苦口婆心了講了很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我們要做生意,要成為千萬富翁,怎么能在過程中過多的在乎別人的看法呢,強者恒強,管弱者的閑言碎語干什么?”
萬飛的說法其實很對,茍書寒覺得他講的也有道理。
不過,茍書寒有自己新的打算。
“我下午的時候,一直坐在客廳,我媽跟我聊,我老婆跟我聊,先是勸我主動跟瓚哥溝通,后來就讓我別往心里去,能賺錢就是最好的,讓我堅持下去。”
萬飛回答:“嗯,對啊,不就是么?”
茍書寒:“可是掙錢的方法有很多種,沒有必要一定要繼續做團購網站,而且我這些天瀏覽網站,看新聞報道,下午我把最近的信息在腦子里過濾了一遍,我感覺團購網站要迎來春天,我們活不了太久,不如換個方向。”
萬飛被茍書寒說懵了,他問:“什么叫團購網站迎來春天,我們卻活不了太久,還要換個方向,我怎么覺得你像說天書一樣?”
茍書寒開口笑罵:“我的飛少啊,你跟你爹這么多年,怎么就沒學到點真本事呢,光泡妞去了是吧?”
萬飛一本正經:“狗哥,討論正事就討論正事,別占便宜啊!你當我爹還不夠資格呢!”
茍書寒被萬飛逗得哈哈大笑,聲音都透過了臥室房門,傳到了客廳里。
正在客廳看電視的茍媽媽和朱蘇聽見茍書寒這么笑,她們開心的對視一眼。
彼此心里想著,看來這家伙想通了什么,沒下午那么愁眉苦臉了。
茍書寒笑完,開口說:“我占你便宜干什么,我意思,你在家那么多年,沒跟你老子學點什么?想什么呢你?要我當你爹,我還不同意呢——好了,好了,別怒目圓睜了,說正經的——團購網站春天來了,就我們這點實力,資本運作一進來分蛋糕,競爭硝煙四起,我們會被大炮轟得連渣渣都沒有,我們能活太久?怎么可能嘛,所以,不如換個方向,能掙錢的方向,不更保險一些?”
萬飛邊聽邊思考,聽完,想了想,說:“那具體是哪個方向,你指明一下,我跟著我爹這么多年,還真學了不少本事,那就是學會看人,嘿嘿,你要說團購網不搞,我們就不搞,我就只認你這人,反正搞什么都行!”
茍書寒胸有成竹,卻又笑得一臉賤兮兮的問:“讓你去日本演戲,你也去嗎?”
萬飛說:“行啊,你有門路?”
茍書寒說:“不開玩笑了,我最近去寫字樓談廣告位時候,發現一個生財之道,而且現在深圳還沒有哪個單位系統的搞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