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錦衣衛四處出擊,京城內的勛戚相繼被抓,一時間鬧的沸沸揚揚。
韓山河猶記得崇禎皇帝對他說的話,既要開軍功晉爵之門,京城里就得騰騰地方了。
其實崇禎皇帝的心思韓山河老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崇禎皇帝這么干脆,說動手就動手。
韓山河甚至想過,崇禎皇帝對勛戚下手或許根本不是因為那些罪名,而是因為錢,這些勛貴的家業可一點不比先前那些貪官差,當然他也只敢心里想想。
崇禎皇帝的心弦其實也繃著,并不只是因為新政,新政的阻力是人,解決不了問題,他還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他最擔心的還是鼠疫,這玩意兒他心里可一點底都沒有。
洪承疇帶著口罩一身便服的站在村子中央,看著村子里四處忙活的醫官,眉頭緊蹙。
他來山西也已經小一個月了,經過初步勘察,僅遼州一地就發現有感染跡象的村鎮六個,甚至連遼州城里也出現了那種病情。
為了對病患區進行封鎖,洪承疇從孫傳庭那里借調來三千士兵,又按照崇禎皇帝的指示,在代州城外建立了一個集中隔離區。
醫官郎中們忙忙碌碌的穿梭于各個簡易帳篷內,隔離區充斥著一股中藥的味道。
醫官分成了兩波,一波每天負責在發現疫情的村莊內查驗病情,一旦發現患者立即被士兵帶至隔離區,另一波則負責在隔離區內救治。
每天都有人被押著送來,每天也都有人死去,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周圍村鎮的百姓畏隔離區如虎,他們認為送他們進隔離區,就是送他們去死。
洪承疇走到一間簡易帳篷內,御醫紀文軒正在給一個病人把脈,紀文軒五十多歲了,醫術高明,在太醫院時就地位超然,到了這里自然成了隔離區的二把手。
號完了脈,又讓病人張嘴看了看舌苔,隨后紀文軒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了些什么,邊寫還邊皺眉,寫完后交給一旁的藥童道:
“照方抓藥。”
那藥童接過藥方便出去了,紀文軒這才看到了門口的洪承疇,趕緊起身行禮。
“怎么樣,可有進展?”洪承疇詢問。
“稟大人,從脈象上看,分明就是傷寒常見之癥,可下官用了傷寒經方診治,雖發燒的癥狀有所緩解,但病情卻并未見減輕。”紀文軒皺眉道。
這時帳篷外頭又跑過來一個郎中。
“紀大人,甲字房內有個病患怕是快不行了,進快去瞅瞅吧,那病人一直哀嚎,同房的病患都鬧著要離開。”
隔離區內按照病情嚴重程度,分為甲乙丙三處,而甲字房里就是病情最嚴重的患者。
洪承疇聞言沉默了片刻,便打頭走向甲子房,紀文軒也隨即跟了上去。
還沒到甲字房,洪承疇就聽到了哀嚎聲,為了防止病患逃走,甲字房有十幾個士兵值守,每人也都帶了工部制作的建議口罩,一個兵士見洪承疇前來趕緊讓開了道。
房內是一整排土炕,土炕上一個挨著一個的睡著十幾個病患,其中一人抓著胸口在哀嚎,胸口的皮都被抓爛了,血肉模糊的看起來很恐怖。
藥童端過來一碗湯藥,紀文軒端著湯藥過去想讓那病患喝,誰知那病患看到那碗湯藥后顫抖著縮在角落里不肯喝。
“我不喝,喝了就死,我不喝……我不喝……”
“你得喝藥啊,不喝藥病怎么會好。”紀文軒安慰道。
見那人還是不肯喝,洪承疇眉頭大皺,便叫來兩個士兵,打算強行灌藥。
“我不喝……不喝!”
那人一邊掙扎一邊喊叫,身體微微發顫,眼睛瞪得老大,眼角突然開始流出黑色的血,之后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不動了,兩個士兵也傻了,不知道這藥還要不要灌。
“死了?”洪承疇眉頭大皺。
雖然也去過好幾個發了病的村鎮,但洪承疇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剛才還能動彈的病患,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死了,連眼睛都沒閉上。
尤其是內眼角淌出來的兩條黑色血線,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洪承疇也不相信,幾個呼吸前這還是個大活人。
“他是邪神附體了,大人開恩,給俺們換個房吧!”其他的病患看出洪承疇是個官員,趕緊跪倒在地請求道。
“是啊大人,俺們不要喝那個藥,喝了人就死了。”另有病患高呼。
洪承疇皺眉看向紀文軒,想讓他解釋一下。
“大人,此病內里為寒癥,外在表現為打寒戰、高熱、嘔吐,呈稽留熱,劇烈頭痛,下官在藥方中加入了泄瀉之藥材,可使病患退熱,一定程度上緩解病情,但卻容易腹瀉。”紀文軒無奈道。
其實這還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病人一旦感染了此病,從身體有癥狀到病死只消兩三天功夫,醫官甚至根本都來不及救治。
“抬出去,燒了。”洪承疇面無表情的指示那兩個士兵。
此時洪承疇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更是對崇禎皇帝的先見之明佩服的五體投地,但他一時間對這病也是無從下手,只能指望紀文軒等太醫院的御醫趕緊想法子。
“接下來可有什么計劃?”洪承疇問向紀文軒。
紀文軒咳嗽了幾下道:“下官也是頭次見此病癥,目前正在修改藥方,希望有所助益。”
“嗯,與其他幾位太醫多多商議,盡快尋出根治此病的方子,陛下可還在京城等著呢!”洪承疇催促道。
他本來并不是個急性子的人,但看紀文軒也是有些束手無策,心情不由得有些煩躁。
又交代了值守的將領注意防范后,洪承疇這才憂心忡忡的回到了代州城。
代州城破舊的大街上聚滿了人,百姓們以竹竿制成建議的竹架,架子上托著一尊身披黑衣的古怪神像。
這神像黑臉大耳,眼珠突出,長滿獠牙的嘴里還咬著一把小劍,隊伍的最前頭是幾個和尚,一邊捻著佛珠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周圍的百姓有的幫忙一起抬,有的則挎著一籃子紙錢,一邊吆喝著,一邊將紙錢撒上天。
“驅瘟神——燒疫鬼——安四方——魂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