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通過左手的神秘力量“復活”的人,其實是一種詭異的“補全”。
這些人既維持著原本的性格,思想,知識,實力...
還在這一切的基礎上得到了拔高。
就好像,這些人經歷了許多事,得到了許多機緣,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這樣。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說明,即便人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本性還是不會變多少的...
龐吞虎就是這樣的人。
他生時,在靈修之中,就是個狂熱嗜血的好戰分子,可謂是“入錯了陣營的修士”,就算把他拎出來放在鬼修里,也沒人懷疑他不是鬼修。
他“復活”后,雖然丟掉了不少記憶,
但這嗜血的性子卻是半點兒變化都沒有,
而因為脫掉了“靈修”的身份,竟似乎掙脫了某種束縛,而得到了天性的解放。
可是...
他雖有著自己的本性,卻也需要服從夏炎的命令。
荒野之中。
這位灰金色的魔影,在狂暴掠動之間,拉扯出紛亂氣流,帶動原上樹木顫顫而動。
龐吞虎的腦海里卻時刻回響著主人的那句話
“牛頭啊,我輩當行俠仗義,多行正義之事。”
這位斷角的金身牛頭,仔細體悟著這句話的深意。
他腦海里印出了一些有關行俠仗義的形象,用并不太擅長思索的腦子開始思索“如何切實把主人的思想落實到實處”。
至于天人山莊所在,主人已經告訴他了。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去尋找到“那些試圖進攻山莊的人,全部虐殺而死”。
想到“虐殺”,龐吞虎的眸子里,寒芒一閃,因為興奮喉嚨里發出“呵呵呵”的聲音。
呵著呵著,他想到“行俠仗義”,忍不住停止了這種聲音,好像打了個飽嗝,喃喃道:“贊美行俠仗義,贊美主人。”
奴國。
七曜尊者,對應著七個大勢力。
這七個大勢力,組成的圓桌會,就是奴國。
奴國的人間代理為拜星君王。
君王之上,為白衣司祭布道人間,宣傳著“太陰太陽,鎮,歲,辰,太白,熒惑”的福音。
而白衣于光,紅衣代罰。
紅衣司祭,以及圣信徒們,剿滅那些褻瀆者的存在。
奴國,
很特殊,
與北方的大虛王朝,東方的明月王朝,西方的百劍國、云上國都不同。
后者們都是以宗門為主。
奴國,卻就是這七個教會一般的勢力。
但論實力,每一個白衣或紅衣司祭的小勢力都等同于別國的一個靈修或鬼修宗門。
白衣在明,紅衣在暗。
所以,這個國家作為奴隸的凡人們永遠都翻不了身,就算偶爾有天資妖孽的平民在到了一定地位后,
也會選擇洗去原本的身份,忘掉污穢的過往,而投入到神明的懷抱之中,
成為一個“圣潔”的沐浴于七曜照耀下的信徒。
這種制度帶來了一種對下層極度不友好的壓迫,但卻也形成了一種極度排外的恐怖凝聚力。
奴國,乃是宗門一統。
別國,則是宗門林立。
且不說整體的強弱,只從部分而言,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沒有哪個單獨的宗門,勢力,可以和這個龐然大物交鋒。
“看來三皇子果然個聰明人。”
“良禽擇木而棲,這不丟人,相信沒多久...我就可以稱呼你為陛下了。”
葉乘風看著已經做出決定的夏明,露出友善的笑。
他身側則坐著葉辰。
太虛仙宗沒了,葉辰的大長老身份自然也沒了,
除此之外...他說不定還要背負太虛仙宗余孽的身份,遭到那神秘勢力的追殺。
他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而且這神秘勢力毀他機緣,斷他根基,
他自然也要復仇。
所以,在從葉家趕來和風城后,他與這位堂兄好好商量一番后,也基本上做出了投奔新東家的決定。
而此時,他還要和葉乘風談些事,就直接屏退了夏明。
一個傀儡,還沒有資格來聽什么隱秘。
夏明既已重新認主,雙眼竟亦是帶著笑,唇角微微拉開,然后和南宮笑退離了這里。
他緩緩關上那金色的地宮門扉,那帶著討好笑意的薄唇又緩緩壓平。
忽地...他抬袖擦了擦左眼附近,擦出一點新滲的血,血在那金綢的袖子上渲開。
南宮笑摸了摸胡須,看向他。
夏明沒說什么,只是唇角翹起,笑了笑,然后喊出一聲:“汪...”
南宮笑聽到這一聲“汪”,在看到那一分笑,心底竟猛地生出了一股寒意。
這一刻,他已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繼“鮮血盛宴”之后,又經歷了第二次苦難的洗禮。
或許從外表看來,他依然是個陰鷙的皇子,但他心底...已然陰暗的無法想象。
南宮笑長舒一口氣,輕聲道:“鎮東王的勢力一盤散沙,殿下或可趁此機會,借力而奪之。”
夏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點了點頭,問:“赤刃樓的勢力,還在你手里吧?”
“在。”
“帶我去看看吧。”
兩人的對話,于葉辰、葉乘風而言,完全是小兒科的對話,他們甚至連傾聽的興趣都沒有。
葉乘風道:“大長老,我在南方乃是一名紅衣司祭,侍奉太陽,效忠大日尊者,來此,是受了七曜神諭。”
葉辰對奴國有了解和認知,便道了一句:“欲趁亂取之?”
葉乘風道:“神諭不可揣度,奉命行事就行了。
這次來的可不止我一個紅衣司祭,而是許多...他們已經從各個地方、領著各自的勢力,進入大虛王朝了。
大長老在王朝曾是位高權重,入了我奴國,定會得浩蕩神恩。”
“什么神恩?”
“紅衣司祭。”葉乘風直接道,“至于在紅衣司祭里能排上多少,這就看大長老自己的了,不是么?”
葉辰知道,成為紅衣司祭后,一切下屬勢力都需要自己組建,重新培養,在建立了完善的資源供應體系、機緣獲取體系、話語權之后,自己才能重新踏上修行的快車。
白衣飄飄,孑然一身的修行,都是從未踏上修行之路之人的幻想,
就如幻想著“謀者會談笑間用計謀摧毀敵人,而不是直接在敵人的杯里下毒”,
“商者會運用商道戰術、高大上地擊敗敵人,而不是直接去把燒了別人的貨物”,
“權者會明爭暗斗,用大勢碾壓,而不是直接帶人去搶奪公章大印虎符之類”。
其實,某種程度上,越是不合理的事,越是真實,越是合理的猜測,越是意.淫。
修士界,是一個比凡間更殘忍的世界。
在這里,集體能培養出大能的概率,遠遠遠遠超過個人所謂的機緣。
很簡單,就你一個人機緣好,得到了不世出寶物?
別人都是瞎子倒霉蛋、鼠目寸光、無腦的蠢貨,一整個勢力都漏掉了機緣,偏偏被你撿去?
所以,能成為“紅衣司祭”,就是重新擁有了一個掌控權勢的機會...
葉辰稍稍猶豫,就做出了徹底投奔奴國的打算。
靈修世家,本就無所謂國度。
于是,他開始把“太虛仙宗”覆滅一事娓娓道來。
從太虛仙宗弟子接連死在皇宮,說到九子鬼母、遮天黑手,再到西南鬼修一脈的全軍出動,以及大戰之時的那奇異大陣,還有有關白帝的信息。
“白帝?”
葉乘風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
因為這名字太出名了,是個知道彌天黑冊的人就都聽過的名字。
但葉乘風不僅聽過,還知道一點額外的事。
“熒惑尊主似乎和白帝有很深的過節...”
葉辰道:“這會否和入侵大虛王朝的神諭有關?”
葉乘風搖搖頭,示意沒這么簡單,然后舒了口氣道:“我的任務基本已經完成了...秘使入境,招降夏明,而你是我的意外收獲。”
葉辰想想時間,忽地意識到奴國實在“太虛仙宗”覆滅之前,就已經入侵了...
他忍不住道:“你如何知道此時是入侵時機?假若,太虛仙宗未曾毀滅,你們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葉乘風笑笑:“神諭。”
葉辰愣了下,一時間竟生出了些毛骨悚然的情緒。
葉乘風在攻略著夏明,端坐和風城之時。
天人山莊附近卻爆發了一場激戰。
那是另一個紅衣主祭的下屬勢力。
由此可見,大虛王朝的暗衛統領杜殺并不是無能,
而是入境的奴國秘使實在太多了,
而且博弈之人都不在一個層面上,
他能勉強支撐著,甚至跟上對方的動作,在天人山莊附近進行有效攔截,已經算的上很杰出了。
郊外...
無邊的血。
尸體。
殘破的尸體。
激戰。
刺耳的刀劍長鳴之激戰。
枯竹、老樹被勁風搖地顫顫作響。
竹間樹影里,道道黑影纏殺一處,交鋒不歇。
這是三批人,
一批穿著血邊黑衣,武器多以刀為主,這是
——大虛暗衛。
另一批穿著血紋金衣,武器竟多是矛,這是跟蹤并偷襲了大周使團的人,這是
——奴國七曜尊者之中“熒惑尊者”的信徒裝扮。
最后一批,竟是列陣而來的五千鐵甲士卒,為首大將手拿一把青龍刀,正以“兵道之術”匯聚著士卒的力量,在進行攻擊,這是
——旁邊城池里的索將軍。
索將軍每一刀砍出,竟都能于空氣里形成一道若有實質的“刃印”。
刀光破空,擠壓空氣,而形成一道鋒利且強大的刀芒。
這就是凡間勢力的——兵道。
兵道就是由大將匯聚士兵力量,而發揮出遠超自身力量的道。
某種程度上,和那力量金字塔頂端的大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兵道的限制太大,第一條就是:修士不可練。
然而,這手持青龍刀的大將本身實力不過三重的至人之境,此時匯聚了五千士兵的力量,竟是直接發揮出了四重天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他領著五千軍隊,使勁渾身解數,也不過纏住了一個對方四重天境界的修士。
刀光破空,速度極快,快到無法閃躲。
那奴國修士手中長矛激刺,亦是刺出一道道強大的“槍印”。
刀印,槍印,于中途碰撞,卻又是生出道道雷霆般的炸響。
能量逸散之間,周邊竹折、樹斷、石崩、泥沙飛濺。
索將軍不遠處,還有一個激戰的主戰場。
那是一道輕靈的身形,裹著血邊黑衣斗篷,執著兩把匕首,正身如輕葉柳絮般,在這狂風的戰場中,迅捷如電光...
這是杜仇。
杜仇的每一次出手都極狠,可她的對手也一名四重天修士。
那修士體型龐大,穿著大號的血紋金衣,
身形挪動之間,隱約還能聽到血脈如潮水拍打肌膚,顯得強而有力,
這是四重天的力量,是血勁和真氣完美融合后所能達到的人之極限。
他手里的長矛若是戳蒼蠅般,不時抖出無數的“槍印”攻向那凡人的暗衛統領,時不時還派出一道空氣大手印,崩山裂石。
然而,杜仇的速度卻極快,只是在這修士身邊繞著圈子,然后迅速逼近進行攻擊,
若是一擊無效,又迅速撤離,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的攻伐里,小心翼翼地籌謀著戰局。
若不是皇后給了她虎符。
若不是她多存了一個心眼,以虎符及時調動了周邊城池的索將軍。
此時...怕是這些異國人早就沖上了天人山莊,將莊中的皇子皇女劫掠走了。
國中大亂,異國心懷叵測...
而她身為暗衛統領,只能執刀,護主。
最初,雙方因為某種程度上的勢均力敵,經過了前期的試探、交鋒幾個流程,如今這一場拉鋸終于在此處宣告結束,而迎來了決戰。
在這期間,對方做了什么,杜仇并不知道。
但她能做的,只是以“傳音雙魚”這個暗衛一脈流傳的寶物向皇后匯報情況。
她不知道己方的支援能不能到來。
此時,那體型龐大的修士又是一抖長矛,數十道槍芒伴隨刺耳聲響,狠狠沖至,于半空轟出道道驚雷。
杜仇早在他抬手的時候,就已經動了...
她軀體雖然嬌小,
但四重一階的境界,亦使得她這小小的軀體里蘊藏著強大的爆發,
有力的長腿連連蹬踏之間,若是小鼓細密頻繁的敲打,
她體姿柔若無骨,一個扭動之間,
又貼伏向大地,雙手匕首于掌心飛旋出兩團散紋銀盤,
鋒刃“嗚嗚”之間,隨她殘影割向那修士的腿彎。
但那修士卻只是嘿嘿一笑,長矛改刺而回,將矛桿撐于地面,連掃之間與那匕首又是碰撞上,而發出一連串細密的炸響。
嘭!!
狂風驟雨般的連珠交鋒之后,兩人再度拉開距離。
那修士獰笑道:“我認識你...杜仇。”
杜仇聽他直接喊出名字,也是愣了下,卻是不說話。
那修士扭了扭脖子,嘿然道:“你不知道吧?上一代杜仇是被我大哥歐陽明欺辱而死的。今天我歐陽天...嘿...”
話音剛落。
這名為歐陽天的修士猛地感到了一股針芒扎背的刺痛感。
他全身上所有的豎毛肌,都猛地收縮,而在皮膚凸顯出一個個隆起的雞皮疙瘩。
汗毛倒樹之間,強烈的危機感和愕然感沖入他的腦海。
情急之下,歐陽天雖不知發生了什么,卻猛然低吼一聲,氣機融于血脈,焚燒著往外沖出,一種充滿質感、如厚重鋼甲的黑色迅速從他肌膚里呈現出來,而要覆蓋在他體表。
他覺得自己的頭被一只大手從后拎了起來。
他心底慌了,直接燃燒精血。
那鋼甲般的黑色加快了凝聚...然而,卻還是差了點。
歐陽天心中一陣駭然。
完了...
就差一步。
可惜啊,若是等我凝聚出這四重天的黑甲,定可逃脫,畢竟這黑甲硬度遠勝鋼鐵,韌性宛如妖魔之筋,就算是法器也未必能打動。
一秒鐘后。
歐陽天狂喜。
因為,他身后之人竟什么也沒做。
歐陽天加快驅動,再過一秒,一層彌漫血霧的黑甲覆蓋了他全身,甚至是頭顱都已覆蓋上了。
這時候,他才聽到聽到身后一聲“嘿”笑。
緊接著,一股層次豐富的巨風、巨力轟在了他背后的黑甲上。
黑甲被摧枯拉朽地撕碎。
他垂頭看到自己胸前轟出了一團血淋淋的內臟,還有一只染血的巨手。
然后,那巨手又猛地縮回...
歐陽天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在一陣獰笑聲里被扭了扭,扭了三個...三百六十度。
嘭!!!
廢棄的尸體被拔了頭,隨意丟開。
杜仇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突兀出現與歐陽天背后的巨影,只覺一股強烈的無力感襲來。
她甚至沒有看清這巨影的模樣,就感覺到心靈被忽置于凜冽的三冬大雪里,血液凍結,骨髓凍徹。
然后,這位暗衛統領,聽到一聲絲毫不搭畫風的口號。
“我輩當行俠仗義”
那巨影沖了出去,用一種近乎于蠻荒的方式,開始了殘忍暴戾的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