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這具身體還沒長開,在持續高強度的工作后,朱由棟還是有些撐不住了。所以,在上了返回北京城的馬車后,他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透過簾子,看著睡得很香的小主人。騎著馬護衛在馬車外邊的曹化淳和李世忠都心情復雜。
作為曹化淳來說,他是內書堂的嬌子。只要再學習幾年,將來妥妥的直接進入司禮監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太孫開蒙,他被直接的派到了太孫身邊。然后就被太孫驅趕著做這個,做那個,一年多下來,才十七歲的他,其實很多時候也覺得很累。
這種累,是單純的身體疲倦。比起大內以往的各種勾心斗角造成的心累是完全不一樣的。也是,所有人都被太孫驅使著各種忙碌,哪里還有時間和心思來在主人面前互相爭寵邀功、相互陷害啊?
可是太孫究竟為什么如此忙碌呢?按理說,皇上春秋正盛,大明也國富民強。太子都還閑著,大多數時候只能和選侍們為愛鼓掌呢。你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現在不就是該各種玩耍么?我們的主要職責不也是應該陪著你玩讓你開心么?
感覺就好像有一條鞭子,在不停的抽打著太孫。讓太孫拼了命的做事、忙碌。連帶著興華宮的人員,比起慈慶宮甚至乾清宮的人都還要忙。
不過,再怎么忙,曹化淳心里還是有一點能夠確認的:在太孫手下做事,簡單!不必去考慮其他的東西太多,只要把吩咐下來的事情辦好就行。就這一點,身體再累,他曹化淳都愿意繼續跟隨太孫。
而且太孫愛護手下,有擔當。幾個月前的大朝會,太孫在皇爺面前完全沒有貪功,反而重點說了他曹化淳和魏忠賢的名字。結果兩個人的職務都升了。老魏這一年三十八歲了,掛了一個監丞的品級不算什么。但是他曹化淳這一年才十七歲啊,就掛上了典薄。并且是事實上的興華宮主管。如此境遇,本朝兩百多年來,恐怕也是沒有人了吧?
所以,太孫值得效忠,也必須效忠。
可是,自己是王安老師一手提拔起來的。現在老師那邊已經傳出話來,要自己時刻盯著太孫,看看太孫到底做了什么。紅河莊的賬冊細節也要想辦法拿到手。而且還要他找機會勸勸太孫,不要老是對御史言官心存誤解…….這些事情怎么能做?但是不做,又如何對得起王安多年來的教導和照拂。又如何對得起內書堂幾年學習里,書本上的微言大義?
而在另一邊護衛的李世忠,這會兒也心里極為忐忑。
對于他來說,跟著太孫做事沒得說。忒爽快!而且李家跟著太孫,不光是未來身家性命能保,現在都已經開始賺錢了。
非但如此,很多李家年紀大了的家丁,現在也找到了事情做。有了很好的出路。李家上下,其實都對當初皇上的這個安排極為滿意。
他此刻忐忑的,乃是現在他的懷里有兩封信。
一封是祖父李成梁寫的,一封是二叔李如柏寫的。兩封信都讓他找機會向太孫進言。但是,這兩封信的觀點是完全對立的!這讓他如何開口?
“……小爺,小爺,我們到了。”
“唔……到了么,吾睡了多久?”
“也不算太久,差不多快兩個時辰吧。”
“嗯,最近確實有些累,不過,大伴,許顯純和田爾耕都來了吧?”
“他們都在門口候著呢,不過奴婢以為,小爺都這么累了……”
“不妨事不妨事,這不都睡了一會么。叫他們到吾的書房來。”
“……是!”
錦衣衛作為有明一朝的特務機構,有威風八面的時候,也有極度憋屈的日子。
在穿越以前,十幾歲的時候只覺得錦衣衛很壞,專門陷害忠良。到了后來就慢慢的覺得錦衣衛有他存在的必要性。到了現在,身為皇太孫的朱由棟,更覺得錦衣衛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事實上,錦衣衛這個組織,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去的。
就說現在朱由棟特點的兩個人吧,許顯純是駙馬都尉許從誠的孫子,也就是說身上有皇家血統(祖母是公主)。而田爾耕呢?他的祖父田樂更不得了:平定了甘肅、青海的蒙古部落侵擾,安定了陜西、甘肅邊境。并以文臣身份取得軍功的資歷受封為松山伯。
用現在的話說,不是根紅苗正的人,進不了錦衣衛。
“臣許顯純、田爾耕拜見太孫殿下。”
“都起來吧。”輕輕的揮了揮手,自有宮女端上溫茶,一飲而盡后。朱由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們都退下吧,沒有吾的命令,不準進來!”
“是!”
等到書房里只剩下君臣三人后,朱由棟從座椅上走了下來,站到了虎背熊腰,明顯就是武林高手的人身邊:“你是許顯純?”
“是,臣錦衣衛試百戶許顯純,拜見殿下。”
“嗯。”慢慢的踱了兩步,走到另一人身邊:“那你就是田爾耕了?”
“是,臣錦衣衛百戶田爾耕,拜見殿下。”
因為田爾耕祖父田樂軍功的關系,田家世襲錦衣衛指揮同知。這是錦衣衛指揮使以下最高的官位。但一方面是田爾耕此時父親還在世,這官位輪不到他來世襲。另一方面,所謂世襲,往往都是虛銜。要有實權,還得從基層慢慢做起:當然,從小旗這樣的最低官位做起就不必了。所以,這田爾耕雖然才二十來歲,但起步就是百戶。
“吾的興華宮去年開府,那時候想到吾這里來的錦衣衛多的是。其中不乏烈屬或者當朝權貴的子弟。知道吾為什么選了你們嗎?”
“臣等不知,請殿下指點。”
“很簡單,因為你們能辦事,敢辦事!”
“臣等多謝殿下賞識,以后在殿下麾下,定當忠心辦事,絕不辜負殿下厚望。”
“誒誒,都起來,站著說話。吾討厭人跪。雖說吾現在身高不夠,確實矮了點。這樣吧,你們盤腿坐著吧。”
“臣等不敢。”
“嗯~~~?”
“是!”
“誒,這就對了嘛。你們兩個聽好了,吾有事讓你們去辦。”
“請殿下吩咐。”
“小聲一點。”雖然穿越前是個diao絲,但到底現在已經在如此復雜的環境里生活了這么多年,朱由棟哪里還不知道自己時刻都被人監視著?
對這種局面,他無法抗拒:派來監視他的人,背后站著的是文臣還好。太子呢?皇帝呢?難道統一屏蔽?屏蔽了之后他們晚上睡不著會不會亂想?
所以他能做到的,只能是讓他手下的人都盡可能只掌管某一方面,就他一人總管全局罷了。
“許顯純,待會去紅河莊找魏忠賢支取一萬兩銀子。你替吾走一趟暹羅。”
“暹羅?呃,殿下要臣去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帶著眼睛耳朵去就行了。看看這個國家最近幾年發生了什么變化,當地百姓對他們的王觀感如何?如果可以,你想辦法打探一下他們的軍隊,其裝備與我大明有何不同。你是武進士,對我大明的制式軍備應該很熟悉吧?”
“這點請殿下放心,臣對我大明的兵器,不管冷熱,都很熟悉。”
“好,吾還知道你文章也寫得不錯,你去那里后,回來也能寫出東西。”
“是,臣領命。”
“呵呵呵,先別急著領命啊。許顯純,這個任務是一個長期任務,嗯,為期最少三年。暹羅,地處極南之地,蚊蟲肆虐,瘴氣橫生,說不得,你運氣不好去了那里就病死了。你敢不敢去啊?”
“臣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興華宮侍奉太孫,太孫有令,無所不從!”
“好!你也應該知道吾這人最為護短,也絕不虧待手下。所以,放心去辦事吧,三年之后,若你不負吾,吾絕不負你!”
“是!”
“田爾耕。”
“臣在!”
背著手緩緩了踱步后,朱由棟回頭道:“你待會也去紅河莊找老魏領一萬兩銀子。吾要你去福建。”
“是,太孫讓臣去福建做什么?”
“打探、了解那里的海貿情況。找尋人才!嗯,據說什么李旦、顏思齊、鄭芝龍之流,都是大海商兼大海盜。你要想辦法找到他們,和他們建立友誼,吾以后有大用!”
“是!”
可惜,穿越者到底隨身沒有攜帶百度。這個時間點,李旦還在日本九州島討生活。顏思齊也正在日本做裁縫。至于鄭芝龍?他這時候才兩歲……所以田爾耕的后一個任務注定是要失敗的。
“你們這一次出去,為期都是三年。三年之間,只準用眼睛和耳朵,除非危及性命,不準動手,更不能自爆身份。都聽明白了么?”
在穿越者看來,像錦衣衛這樣的機構,集對內、對外情報搜集,還有審判權、司法權于一身。如此機構不被人一天到晚盯著才怪了。情報機構就應該以情報為主業,這樣君主睡得著覺,大臣們不會老是想把錦衣衛除之而后快,而錦衣衛的掌事人才容易有善終嘛。
“是,我等一定按照太孫的命令,恪盡職守,三年之后,定當回來向太孫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