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損兵折將,請司令治罪!”
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羅雄,曹文詔臉部的肌肉狠狠抖動了幾下,在稍稍猶豫了一會后便下定了決心:“先將此人的肩章扒了,找個地方關起來!”
“司令,還請網開一面啊。”
“是啊,司令,賊子狡詐,加之對方也有機關槍,此敗,非戰之罪啊!”
“憲兵隊,執行命令!再有敢為羅雄求情者,同罪!”
作為麻承詔之后的第二任橫海衛指揮使,曹文詔這時候雖然也只有三十多歲,但資歷、威望什么的卻是完全樹起來了。所以,他這道命令下來后,便是第八師的師長杜弘域,嘴角抽動幾下后也不敢再吭一聲。而羅雄則是滿臉慘然的任由憲兵上來將其軍服上的兩杠四星的肩章給扒掉了。
先前的三千步兵沖鋒,西班牙的炮擊倒沒有造成太多的傷亡:限于遙遠的距離和運力,這會兒西班牙在菲律賓的火炮都還是前裝炮呢。
真正給大明步兵造成巨大傷亡的,乃是西班牙人在第一道戰壕里布下的二十挺機關槍。在短短兩三百米的沖鋒距離里,起碼有七八百大明的士兵倒在了機關槍充沛的火力之下。
然后剩下的兩千多士兵抵近戰壕后,這道防線的三千余西班牙人在短促的兩輪步槍射擊后便從戰壕里沖了出來和大明的士兵拼起了刺刀。
在人數上大明士兵吃了大虧,在體格上稍稍吃虧,在士氣上也完全不占優勢......加之對方的機關槍手還在后面看到哪里有大明士兵聚集就打上一梭子。所以,這刺刀拼殺在持續了大半個小時后,明軍慢慢的被西班牙人從戰壕一線給推了下去。總算羅雄還是把控住了部隊,沒讓部隊一窩蜂的潰散,而是始終保持著與對方追兵的接觸緩緩后退——如此,西班牙的炮兵就無法再次炮擊本方。在緩緩后退三四百米,得到本方炮火支援后,總算是把剩下的士兵給帶了下來。
退下來之后一清查:三千人上去,有一千七百多人沒有回來,戰損率超過了一半!這是自大明新軍建立起來,前所未有的大敗!
具體負責指揮的羅雄大哭一場后,自己跑到曹文詔面前來領罪。
作為經歷多場大戰的將領,曹文詔在后方其實看得很清楚:本方士兵之所以被擊退,最大的問題就是,本方士兵抵近敵軍戰壕后,由于士兵無法在奔跑中讓重機槍開火,所以明軍的士兵只能使用單發步槍向對方射擊:如此,攻方的火力被守方嚴重壓制——這才是本次沖鋒失敗的根本。
雖然有這樣的認識,但曹文詔還是要暫時把羅雄的職位給擼了:這是在保護羅雄。
自樞密院成立以來,皇上就把具體作戰的所有權力全部還給了軍人,如此做法,不要說普通文臣了,就是如熊廷弼這樣的帝師,孫傳庭這樣皇上親自簡拔起來的人才心里都有一定程度的不滿。由此可知,皇上是背負了多大的壓力?
因此,呂宋之戰,必須要勝!還要盡可能勝得漂亮!否則,武人們就對不起皇上的信任和支持!
也是同樣的原因,這一次必須要先把羅雄的職務給擼掉:如此大敗,消息根本鎖不住,曹文詔也沒想去封鎖。不把羅雄給擼掉,堵不住即將洶涌而來的言官彈章和文臣們的反撲啊!
“哎,傳令兵。”
“卑職在。”
“派出使者去西人那邊,要求允許我們派出少量人員去前線收斂我軍將士的遺體。”
“是!”
“另外,去找一艘通訊船,本將要去城南和劉招孫面談。”
“遵命。”
李國助、顏思齊的艦隊在運送陸軍上岸后就護衛著大批的運輸船北返了。不過到底此時馬尼拉城外都是雨林,所以采取南北對進的陸軍還是找海軍留下了不少通訊船,就是為了方便兩邊的將領相互溝通。
“今天上午我們攻了一下,損失慘重,有一千七百多弟兄沒有回來。”
“哎,我們也攻了一下,更慘,將近兩千弟兄沒回來。”
“嗯......經過這一仗,我覺得,機關槍的出現導致守方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我們需要一款能夠讓士兵單人都能輕松拿起,在沖鋒過程中都能噴射出大量密集子彈的槍械。”
“說得有理,而且在我看來,若是我們能有一種能夠自動前進的大型鋼板啥的就更好。”
“招孫你想得比我還遠。”
“哪里,用皇上的話說,這世界的發展是懶人推動的。因為懶人總是想著怎么更省力一些,自然就會不斷的提出各種需求嘛。”
“哈哈,好了,玩笑少說,這次我過來,是有一事相求。”
“你是想讓我把我這邊的后膛炮全部調運到你那邊?”
“正是如此。招孫哪,現在看起來,是我們輕敵了。困守呂宋的西賊,其作戰意志完全不在我軍之下,其守御又極為得法,這火力也很強大。要想破局,還得靠大炮!”
“可以,我這邊有九門后膛炮,一會就傳令下去,讓他們組織人手搬運。”
“多謝。”
“謝什么謝。”劉招孫擺擺手:“按職務來說,你是司令,我是副司令,你的命令我得執行。按皇上多年來宣講的子貢贖人的故事來說,既然全軍最好的十八門炮都集中到了你手里,那你就要負責主攻。我嘛,就在南邊悄悄邊鼓,幫你牽制部分敵軍就行了。”
“好,那我也不客氣了。”曹文詔起身:“一會幫我把炮運過來,然后我回去了馬上重新安排攻堅方案。”
“嗯......”稍稍沉吟一下后,劉招孫也起身,拍了拍曹文詔的肩膀:“曹兄,這一仗,我們必須勝,這一點,我想不必我多說什么了。兄弟想強調一點,自我們在橫海衛相識以來,我們對面的敵人,在火器上總是不如我們。而這一次,是西人的火器與我相當。但我總覺得,我大明的男兒,總不會在火器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就不會打仗了。”
“......賢弟見教得極是!”
而在另一邊。
“大公閣下,明國人派出使者與我方交涉,想要撤回他們丟在戰壕前的士兵尸體。”
“同意,但是告訴他們,這個過程必須在我方士兵監督下才能完成,而且他們派來收斂尸體的人數,不能超過兩百人。”
“謹遵您的指示,另外,現在我們南北兩線的陣地上還有明國人的傷兵七百九十余人,您看?”
“哎......”亨利抬頭看了看窗外一覽無遺的海面:“我們到底是孤懸在本土萬里之遙的海外,所以這能堅守多久并不清楚。為了萬一戰敗后我們的待遇能稍微好一點,告訴明國人,傷員讓他們出錢贖買吧,不管輕重傷,都是十枚雙柱一人。”
“贊美您的仁慈,閣下。”
“嗯。”揮揮手,讓下面的官員去處理相關事務后,亨利對自己的副官道:“阿貝爾,這一次我們的傷亡是多少?”
“明國人今天上午從馬尼拉城的南北方向近乎同時進攻,在我們的陣地前后傾瀉了大量的炮彈......加上后來刺刀戰的損失,我們本次南北兩道防線一共是陣亡六百三十六人,負傷而暫時不能作戰的,有四百五十五人。”
“嘶......”深吸了一口氣,亨利的面色變得凝重了起來:“才一天就傷亡這么多,如果持續十天我們怎么辦?看來,我們得改變一下戰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