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習習,波光粼粼。巨大的艦首劈開海面,以十二節的航速,濺起了巨大的浪花。
三個三十多歲的西北漢子,站在艦首,看著遙遠的海天線上已經出現的陸地,心情非常的復雜。
王嘉、高迎祥、王自用,這三位在歷史本位面上,才是第一批次的陜西農民起義領袖。
能夠一起事就得到大家的擁戴和服從,那沒的說,這三位本來在各自的家鄉,都是有相當高的威望的:窮漢子要在鄉里有威望,基本上都是拳頭硬,講義氣,做事情相對公平了。
“呼”迎著海風,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然后吐了一個淡淡的煙圈,高迎祥看了一眼旁邊拿著旱煙袋不停吧嗒的王嘉:“我說老王,你的煙癮怎么這么大?抽卷煙不好么?非要這么抽?怪不得人家王和尚不抽煙,把他的香煙配給全給你你還偷老子煙抽。”
“嘿嘿,你懂個甚?沒聽教官說過嘛,南美的殷地安人都是抽水煙的,那玩意的味道比咱這個還重。你想啊,我們這次來,就帶了各自鄉里的二三十個后生,攏共不到兩百人。要想在這里生存下去,可不得要當地殷地安人的支持?TMD,你去人家部落做客,連煙都抽不慣,還說下面的事情?”
“喲呵!看不出來啊,老王,你這大字不識一個的粗坯,居然對統戰工作這么深思熟慮了啊。”
“嘿嘿,那是當然。”王嘉摸摸自己的腦袋:“額從皇上給了額這個機會后就加倍珍惜的呢,額是這么想的,如額們這樣在各自家鄉總是好打抱不平的人,若是不來這里,遲早有一天會被各地的老父母給收拾了。再說了,如額們這樣不安分的人,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嘛?所以,軍校的老師來講統戰的時候,額可是聽得最認真了。”
“你說得有理。”天生禿頂,被稱為王和尚的王自用道:“已經看到陸地了,剛才額去問了杜提督,他說還要貼著陸地向南走一段,最多也就是明天,我們就要下船了。”
“那我們得開始準備了。”把手里的煙蒂朝著海里一彈,高迎祥轉過身來:“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
他這么一吼,先前還在船艙內打牌的三個年輕人迅速的跑了出來:“高上尉有何吩咐?”
其實按照這一年多的日常接觸來看,至少他們的總教官,大明第三師師長李純忠中將心里,是更喜歡這三個年輕人的。
在李純忠看來,高迎祥、王嘉和王自用三人,是有親和力和領導力,但也僅此而已了。而后面的三人,李自成善用人,張獻忠善奔襲,羅汝才則是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就李純忠個人的看法,還是覺得后面三個更能在美洲殘酷的環境里生存下來。
但是,誰讓皇上說過,這幾個家伙去了美洲搞亂當地社會秩序只是第一步,后續還有第二步呢?所以,得給這三個家伙安上轡頭。
因此,在出發前的授銜儀式上,李純忠給了高迎祥上尉軍銜,王嘉和王自用是中尉,剩下的三個家伙,全是少尉——這支隊伍的上下級關系就很明確了。
“咱們最多明天早上就要下船了,李自成,告訴下面的一百六十個弟兄,打點行裝,把床鋪、艙室什么的清點干凈。可不要下了船還嚷嚷什么自己有貴重物品丟在床上的話。”
“是!”
“張獻忠,帶十個兄弟,去后面的貨船上看看我們的馬。嗯,這段時間你做得很好,三個多月的航程,只死了兩匹馬。這最后一天了,可不要出意外。咱們可是要去那啥潘帕斯草原的,若是沒了馬,我們可就抓瞎了。”
“好嘞,高大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羅汝才,把你那三個方案拿過來,我們再合計合計。”
“遵命!”
隨著高迎祥的命令,這群西北漢子迅速的開始忙碌了起來。而他們的舉動,自然被此時在指揮塔上的杜攸寧給看了個一清二楚。
“哎喲,我說老鄭,這群陜北漢子精神頭不錯嘛。哈哈,馬上就要下船去打生打死了,怎么就一點都不緊張呢?”
能夠用這么隨意的口氣和杜攸寧說話的,自然是也出身于方山學校,當年和杜攸寧一起遠航美洲,現在大明的海軍陸戰隊司令官張宏少將了。
在定下送回蒂雅、柳科,搞亂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方略后。夏威夷這片太平洋中部的群島,其戰略地位就凸顯得非常重要。因此,朱由棟早在幾年前,就派出張宏率領五千海軍陸戰隊,在日本的豐臣家配合下,乘船登陸夏威夷,在豐臣家的高官勸降德川義直最后的一點殘余力量后,夏威夷各個島嶼上,就掛起了大明的日月旗。
現在,這里不光是大明通航美洲各支艦隊的中轉維修站,也是大明海軍陸戰隊的主訓基地。其司令官張宏,最近這一兩年,更是常駐夏威夷。
不過,這次大明為了把高迎祥等人安全的送到美洲,并且要防備西班牙在結束了歐奧大戰后派出艦隊來到美洲。所以在海軍方面,也出動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5000噸級的松江號,3000噸級的應天號、順天號。以及3500噸級的西湖號、巢湖號兩艘補給艦。光是鐵甲艦就出動了五艘。除此之外,還有二十艘1500噸級的風帆戰艦和三十艘風帆補給艦。
如此龐大的力量,既是護衛,也是拉練:海軍可不光是把船造出來了就行,不遠洋訓練,以后真有戰事了,怎么打仗?
而這支艦隊的司令官,就是出身于方山的杜攸寧少將。
聽著張宏戲謔的口氣,杜攸寧也輕笑了一下:“張島主,你可別笑他們,你不也拋棄了夏威夷溫暖的沙灘,跟著我們跑到了這里?”
“嗨!我就是在島上待膩了,跟著你到處走走而已。這次朝廷下了嚴令,不準我大明正規軍參與美洲的事情,我是想下船都不敢啊。”
“出來之前,我跟已經巡視到廣東的皇上通了信,皇上說了,咱們現在的力量尚有不足,直接想把美洲抓到手里還早了一點。畢竟,比起西班牙和美洲只隔了一個大西洋比起來,我們和美洲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明白,明白。總之就是,我們現在得不到的東西,也得把他弄壞了,讓西班牙人沒法在這里吸血。至少是不能痛快的吸血,是吧?”
“你怎么這么說呢?我們是來為同為黃種人、殷商后裔的同胞爭取獨立自由的啊!”
“我呸!杜攸寧,老同學面前,你還跟老子唱高調。”
“這不是高調,而是政治宣傳。MD都是方山出來的,你這廝怎么覺悟這么低?”
說完這話杜攸寧也不再理他,轉過身來輕聲道:“奉國中尉,咱們距離義軍的港口還有多遠?”
所謂奉國中尉,自然便是朱盛淼了。雖說因為違反外事紀律被田爾耕很是調查了一番。但事實上,他確實把持住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在物資往來方面,沒有讓大明吃虧。再加上他現在是個單身,沒有正妻——這未婚男女睡到一起,在現在這個大明雖然仍是不合禮法,讓人不齒。但至少性質上,比起拋棄糟糠之妻要輕多了。
再加上他到底是朱由棟豎起來的宗室改造標桿,并且是目前最熟悉美洲情況的人。所以,在由朱由校親自訓誡一番后,這一次大明海軍前所未有的出動,還是讓他上了船做向導。
在聽到杜攸寧的詢問后,朱盛淼拿著六分儀仔細的測算了一番。然后他道:“將軍,按照上次我從美洲返回前和對方的約定,最多還有六個小時,在明早的太陽升起來之前,我們就能到達雙方約定的港口。”
“好。”沉穩的點點頭,杜攸寧走向傳令的銅管:“全艦隊注意,全艦隊注意,各艦今晚提前用餐。從現在開始,一個小時內用餐完畢。之后進入二級警戒,做好戰斗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