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閣下來了,快請坐。”虛扶了一下沒有眼鏡鏡框的鼻梁,菲利普露出一個溫煦的笑容,熱情的引導加西亞入座。
他越是這樣,加西亞的內心就越是惶恐:雖然他不過最近這幾年才開始經常接觸這位陛下。但是他已經知道:當國王陛下經常性的用手去摸鼻梁的時候,往往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表現。
菲利普的心情當然不好:本方海軍在前天還占據著相當大的優勢,到了今天,這么大的優勢就被抹平了。而印度又是個海岸線綿長的半島,沒有了海軍的絕對優勢,敵人的登陸已經不可避免。這讓他心情怎么好得起來?
但是,做了國王這么久,他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當幾個小時前加西亞顫抖著交上作戰報告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發火:雖然在加西亞離開后,他打碎了他的辦公室里所有能打碎的東西。
不過這么發泄一番后,他的心境已經完全平復了下來。再加上情報局方面又緊急送來了李延庚發來的明軍登陸計劃,所以這會兒,他已經可以完全用平穩的語速對自己的臣子說話了。
“加西亞閣下,先跟你通報一下我與奧斯曼大維齊溝通后的情況。本次作戰,奧斯曼支援我們的兩艘戰列艦,全部重傷。三艘重巡沉了兩艘。在我發電報給大維齊后,他非常的生氣。不過,終究是成熟的大國統治者,雖然很生氣,但他也同意,今年年底就能竣工的奧斯曼本阿凡號戰列艦,將會在完成海試后,盡快駛來印度加入聯軍艦隊。”
奧斯曼人的海軍能起多大作用啊?當然,這話也就是加西亞心里吐槽一下了。嘴上自然是要說一些感謝陛下,給陛下添麻煩了之類的廢話。
“作為代價,奧斯曼已經被重創的兩艘戰列艦,將在其最后一艘重巡,以及我方派出的五艘驅逐艦護衛下,返回科威特港進行維修。”
“陛下,奧斯曼人的戰列艦要回去我沒意見,畢竟現在我方重創需要進入船臺維修的戰艦很多,他們走了倒是給我減輕負擔。那艘唯一沒有重創的重巡要走也沒關系,我對他們的戰力也不指望。但是陛下,在如此緊要的關口,居然要抽調我們的五艘驅逐艦?”
“沒有辦法啊,我的閣下。”菲利普很是無奈的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封電文:“這是第二批次北上支援的印度集團軍發來的緊急密電……中國人的一支軍隊,已經進入了開伯爾山口,并且恢復了那里的防御體系。”
看了一眼啞口無言,但還是滿眼不甘的加西亞,菲利普嘆了一口氣:“我們都知道印度人的戰斗力不靠譜,面對開伯爾那樣的防御體系,這些印度人除了把開伯爾圍起來,坐等對方糧食耗盡以外,別指望他們能夠純粹用軍事手段正面攻克對方把守的隘口。所以,短時間內,北線存在相當大的危險。
當然,北線失敗對我們西班牙來說影響不大。可是對于奧斯曼來說,他們控制下的波斯就麻煩了。現在那位大維齊正在國內進行二次動員,準備組建新的部隊進入波斯。如果北線崩得太快,他肯定要命令現在堵在洞鴿隘口的鮑里斯撤退。那我們的東北方向就會非常危險。因此,對于此時的奧斯曼,我們需要安撫。”
“我明白了,海軍將一如既往的服從您的命令。說起來,還是我們海軍表現得不夠好,如果前天的海戰能夠徹底擊垮對方的海軍,敵人的一切攻勢都會迅速瓦解。”
“感謝您的配合和支持。至于前天的海戰,是的,對戰果我有點小失望。但我從未指望一場海戰就能奠定整場戰爭的勝負。畢竟,戰列艦要擊沉戰列艦,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感謝您的寬宏與大度,接下來,海軍將繼續作戰,直至消滅敵人的所有戰艦。”
“不,我的閣下,海軍暫時不要出動。在我看來,目前海軍的任務是緊守科倫坡,不讓中國人繞到半島西側就行了。”
“啊?”
“我對海軍的忠誠和勇敢從未有過任何懷疑,畢竟,這是一支純粹的由我們西班牙人組成的隊伍。但現在的問題的是,敵人已經實現了內燃機小型化,有了高航速高航程的熱動力魚雷。這個東西對我們的海軍威脅實在是太大了。在我們自己也擁有這樣的武器之前,我不建議海軍再大規模的出動。”
“內燃機小型化后裝入魚雷做動力源?陛下,中國人的科技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具體程度如何不清楚,我已經安排我們的暗線去打聽了。但是毫無疑問,內燃機研發出來后,做大不難,做小極難。中國人能夠拿出這樣的魚雷,毫無疑問,在內燃機的研發方面,已經走到了我們的前頭。”
“陛下,我們的科學家們也在研發內燃機嗎?什么時候可以上艦?”
“阿斯圖里亞斯科學院的內燃機研發已經完成了模型構建,第一臺實物已經在建造了。不過加西亞,內燃機不太可能作為大型戰艦的動力源。最多就是把燒煤改為燒重油。說起來,明年三月即將服役的凱撒號、奧古斯都號,就是兩艘以重油為燃料的新式戰列艦。”
“非常期待凱撒號、奧古斯都號的入列,不過陛下,這熱動力源的魚雷?”
“剛才已經發電報給科學院了,讓他們盡快成立專業小組,加速研發。”
“哎,真是期待我們自己的高速魚雷早點到來的那一天啊。”
“總之呢,在前天的海戰后。在敵我海軍力量差距已經迅速接近,并且敵人有了新式武器后。我認為海軍現在需要的是忍耐。我最討厭的就是新入列一艘戰艦,冒險出擊,被打掉了。又新入列一艘,又被打掉……這種愚蠢的作戰方式,中國人叫做添油戰術,是最不可取的。
加西亞閣下,接下來,請你安撫好海軍的將士們。五個多月后,加上奧斯曼盟友,我們能夠再添至少三艘戰列艦,六艘重巡和十五艘以上的輕巡驅逐艦。而五個月后,我們受傷的各條戰艦也差不多修復了。如果那時候我們的科學家們也拿出了熱動力魚雷。那我們的海軍主力就可以再次出動了!”
“陛下,您繪制的宏偉藍圖,真是讓我激動不已。只是這樣一來,中國人在半島東側登陸就不可避免。”
“是的,不過不要緊,我們的陸軍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五個月后,你取得海戰勝利,斷絕中國陸軍的后勤,讓登陸的中國人不是投降就是被殲滅不好么?”
“是的,按照陛下的計劃,五個月后,聯軍海軍將擴大到十一艘戰列艦的規模,就算中國人也有新艦入列,我不相信他們在五個月內拿到四艘新艦。”
“是的,所以,加西亞閣下,下去好好安撫部隊吧,接下來先看陸軍的。”
“是!”
說起來,菲利普也是被17日凌晨的刺鲅給嚇到了:怎么?中國人都把內燃機研發出來并且小型化了嗎?這樣一來,這海戰還怎么打?是不是中國人的陸軍有坦克了?那陸戰又如何打——剛才面對加西亞,說什么接下來看陸軍的云云,其實他心里完全沒底。
如果是朱由棟聽到他和加西亞的這段談話,估計要笑得在床上打滾:內燃機小型化哪有那么容易,若不是他從四歲有了皇莊開始就優待技術工人,四十多年下來,大明皇家搜羅了數百‘八級工’,便是那三十枚刺鲅都弄不出來。即便是窮大明所有頂級技術工人之力,為此停下了許多工程。小半年的時間,也只手工生產出了三十枚刺鲅——根本無法量產。而在孟加拉灣海戰后,雙方的將領勢必要將驅逐艦的作戰地位提升,到時候就算魚雷能夠量產,之后還能發揮多大作用,還真的不好說——歷史上那么多海戰,或許魚雷能夠決定一些局部戰斗的勝利,但從來沒聽說過魚雷能夠決定戰爭的勝利。
但是中國人和西方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歷史觀也不同。21世紀的中國人,其總體史觀是辯證唯物主義史觀。而西方的歷史觀,英雄史觀有著持續的影響力。前者更看重整個社會的矛盾以及運動規律,是宏觀的。后者更看重某一位人物、某一項科技對歷史的影響。所以,朱由棟并沒有把魚雷這個單項看得有多重,而菲利普卻把這個東西的作用自我夸大了。
總之,雖然心懷忐忑,但菲利普還是決定讓海軍暫時收縮,把大明的陸軍放上來打。于是,在加西亞退走后,杜倫尼和大孔代聯袂而來。
“兩位,海軍的情況就是這么回事了……接下里,就要辛苦陸軍了。”
“陛下,聯盟的陸軍必將為保衛印度拼死作戰,并獲取最終的勝利。”
“我對此深信不疑。不過說到對方的登陸,我這里有一份剛剛得到的情報。是一位中國的上校參謀長,通過我們埋伏在緬甸的密探傳過來的。”
“……陛下,這位中國的上校,是不是就是那位李永芳的長子?”
“是的。”
“陛下,我個人覺得,他要么背叛了他的父親。要么,就是被中國人發現了他的密探身份。”
“哦?亨利,為什么這么說?”
“陛下,中國人要在亞南登陸還說得過去,畢竟安得拉邦物產富饒,東部沿海平原也利于展開軍隊。可是這奧里薩邦,沿海地帶全是崎嶇的山崖,可供選擇的登陸場極少不說。就是登陸后,那里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地。這要是中國人去了那里,登陸嘛,如果我們沒有重兵防守,雖然登陸場少了點,但總是容易的。可登陸后要是想走出來,那可真的太難了。”
“是啊,陛下。”杜倫尼也道:“參謀部多次推演,都認定中國人或許會出一支偏師去安得拉。但主力還是會圍繞恒河來做登陸方案。我們的主力,也都是安排在恒河流域嚴陣以待。如果光是因為這份情報,我們就把主力從恒河流域調開,進入山路崎嶇的奧里薩。那要是中國人反而去了達卡或者加爾各答登陸呢?”
“嗯……”站起身來沉吟了許久。菲利普道:“那你們還是覺得,應該把主力部署在北印度的恒河一線?”
“是的,陛下。我們沿著恒河一線部署了六十個師,九十萬人。在安得拉部署了十五個師,22.5萬人。如果把恒河的六十個師分出一半甚至更多去奧里薩,那達卡和加爾各答的防御就會被嚴重削弱。”
“……好吧,我同意你們的觀點。那位李延庚,不是背叛了他的父親,就是被中國的錦衣衛發現了。陸軍原定部署不變,準備迎接中國陸軍的挑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