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7年9月20日,凌晨五點,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然而,安得拉邦東北角的亞南港外漆黑的海面與夜空,卻在這個時候,被無數明亮的探照燈燈柱照射得宛如白晝。
“馬上給路易閣下發電,就說亞南港外發現無數船只,應該是中國人前來登陸了。”
此時駐守在亞南港的,是一個波蘭師。依托著綿延五公里的防線,以及防線上六個由18門150炮組成的炮臺。守御著亞南港最適合登陸的,約莫六七公里長的,平坦的海灘。
在他們的身后,是四個日耳曼師。其主要依托的除了鋼筋混泥土防線外,還有便是兩座最高海拔約有七八百米的小山峰。再后面,是大孔代坐鎮的第三道防線,六個法蘭西師,一個丹麥師,三個不列顛師:這道防線依托的就是安得拉邦沿海平原與東高止山脈交界處崎嶇的山地了。
總之,這是大孔代精心設計的一條綿密的防線。
“呯呯呯”無數的照明彈從大明海軍的戰艦上騰空而起,整個亞南港在眾人的眼前一覽無余。
“將軍,我方戰列艦距離海岸線還有五公里。敵人的炮臺已經進入我方射程。”
“那就停止前進,開始炮擊吧。”
“是!”
隨著犬養棟二的命令,大明本次參加護航任務的五艘戰列艦開始緩緩的調整艦身,等到艦體全部拉橫后。30門305炮,陸續的開始了怒吼。
大口徑艦炮對岸炮擊,這對于拿到戰列艦還不到五年的大明海軍來說,也是一個新課題。不過在這個事情上,朱由棟適時的點了一下:以楊、左麾下的儒教徒送來的亞南港地圖為基礎,將其需要重點炮擊的部位分為三十個小格。然后五條戰列艦的三十門大炮,根據前面幾枚炮彈的落點調整射擊參數。等炮彈落到自己負責的點格內后,就固定下來,然后一直不停的炮擊下去。
當轟隆隆的巨炮聲回蕩在海面上的時候,在戰列艦的身后,本次作戰的陸軍指揮官豐臣棟秀正在一條滿載排水量超過兩萬噸的大型運輸艦上,召開最后一次戰前會議。
“關白殿下,經過統計,本次出港的一千二百艘運輸艦全部抵達亞南港周邊,沒有迷航或者掉隊的。船上的五個日本師、五個福國師、三個桂國師、三個周國師、三個唐國師在航行過程中,除了少數士兵發生嘔吐、眩暈外,沒有損失。船只運載的各類物資均無浸水、包裹散落等。”
“非常好,海軍的運輸部隊辛苦了,我等陸軍,深表謝意。”
身穿大明陸軍中將軍服,只是在軍服的左上部繡了一個五七桐表明自己身份的豐臣棟秀,穩穩的坐在主座。而其麾下則是四位大明藩王世子和一眾將領:沒得辦法,福、桂、周、唐四王這會兒的年齡都大了,真要親征,身體是不允許的。而這場戰役,四位世子真要是能夠有良好的表現,說不得,回去之后就要上位了。
“各位,海軍的兄弟其表現已經沒什么可挑剔的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這安得拉邦,以前是我們五國的海外領地。可恨那西班牙將其奪走,多的話我就不講了,反正這一次登陸,不勝,則死!”
“關白殿下說得極是,不勝,則死。”
“那么下面進行登陸前最后的作戰安排,按照出發前的想定,等三個小時后海軍炮擊完畢,我們開始登陸。這第一批次的登陸部隊,是敝國的第一師,福國第三師,桂國第三師。三位師長,都準備好了吧?”
“回殿下,我等已經準備完畢。”
“那么,就請三位師長去各自的部隊,做戰前動員吧。”
“領命!”
三位師長離開后,豐臣棟秀笑瞇瞇的把目光放遠,對著會議室最下方的一個長相明顯與室內其他諸人不同的中年人道:“克倫威爾閣下,據聞菲利普派來坐鎮安得拉的,是一個叫做路易德波旁的家伙。此人您熟悉么?他的作戰風格和特點您可了解?”
“殿下。”在北京做了幾年寓公,身段更顯豐腴的克倫威爾扶著大肚子艱難的站起身來:“這位路易是法蘭西人,和以前的法蘭西王國的王族是一系……總的來說,這位年輕人天賦是有的,其軍事才華要指揮對面的數十萬聯軍也足夠。但到底這會兒才二十六歲。所以,沖動與愛冒險,是他暫時無法克服的缺點。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如果我們登陸順利,那么我建議,在進攻對方的后續防線時,我們可以考慮主動露出破綻,引誘這位年輕人自己從防線里跑出來與我們作戰。”
“原來如此,哈哈,說起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這位歐洲最優秀的年輕將領正面交鋒了。”
時間來到早上八點,經過持續三個小時的猛烈炮擊后,在晨光大亮中,便是處于戰列艦身后的,安坐于運輸艦上的豐臣棟秀等人,也能在較高的艦橋上,通過望遠鏡看到,對面的海灘上,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片狼藉了。
朝著自己身后的副官點點頭,副官抬手就將一枚紅色的信號彈打了出去。而隨著這枚信號彈的發出,早就從大型運輸艦上下到小型劃艇的,無數的各藩國士兵們,齊齊的發出一聲喊,開始劃動手里的船槳。
沒錯,就是普通的小木船,人力劃動,最多就是在船頭安裝了兩塊厚厚的鋼板作為防護:在內燃機沒有大規模投入實用的現階段,也只能是這樣了。
在和族、朝鮮族、泰族戰士們的呼號中,這些成千上萬的小劃艇,迅速的越過了船隊中處于最前列的戰列艦,然后堅定而迅速的朝著海岸線接近。
在距離海岸線約莫七八百米的時候,原先一直沉默以待的海岸線上,終于有了響動。
隨著一陣破空聲響起,一枚150炮發出的炮彈,畫出一道拋物線,直直的落在了眾多小劃艇密集分布的區域。在炸飛、掀翻周邊七八艘小劃艇的同時,也造成了約莫三十余人的傷亡。
而隨著這枚炮彈的到來,更多的炮彈也從海岸上打了過來。
當然,不等這些火炮打出第二輪,視線變得良好的戰列艦們,早就根據這些火炮擊發時暴露的方位,劈頭蓋臉的將自己的305重炮打了過去。
雖然波蘭人的重炮上方有厚厚的水泥掩體,但到底是管子比戰列艦的主炮細了一半還多。所以被這么壓制之后,很快就沒有了脾氣。
“該死的,我們的海軍呢!在我們陸軍這邊,150炮已經是超級重炮了,可在海軍那邊,150才剛剛起步。沒有海軍配合,我們如何守御這塊海灘?”
率領一萬五千名波蘭人鎮守在此地的,乃是一名叫做蒂托夫斯基的中年人。從這一天的凌晨五點開始,他就不停讓手下的電報班朝著位于科倫坡的海軍基地呼救。可是被菲利普下了嚴令的加西亞,面對船臺上一眾需要不同程度維修的戰艦,那真的是萬般無奈。
然后這位波蘭人又把官司打到此刻正乘船前往孟買,然后轉到德里的菲利普那里。盟主大人很有風度的解釋了一番海軍的困難,然后勉勵他為了基督徒的榮譽和白種人的驕傲,勇敢的迎擊即將登陸的黃皮猴子們。
可是面對大明海軍的305炮,哪怕波蘭人平日里再怎么自我感覺良好,這會兒也不敢說什么本部一定守住第一道防線之類的大話啊。
總之,在大明海軍戰列艦的壓制下,上午九點,隨著第一艘登陸艇的船底接觸到海灘上的砂礫后,無數的登陸艇陸續抵達灘頭。身著綠色軍服的士兵們,不管是精神抖擻,一心想要建功立業的,又或者在海浪的顛簸中吐得稀里嘩啦,筋疲力盡的。全都陸續的從小艇內躍出,端著手里的沖鋒槍,開始朝著海灘上敵人的防線開始沖刺。
在這些士兵中,井伊直寬跑在第一個。
他是德川家康的重臣井伊直政的孫子,若是德川家還掌控日本,他應該會有一份很不小的領地。可惜,德川家敗亡后,井伊家失去了三十五萬石的封地不說,在日本國內的地位也極為尷尬。
當年大明遠征印度,他的父親井伊直孝主動報名參加。憑借著戰功,在安得拉邦獲得了一塊出產不低于萬石的封地,井伊家再次看到了復興的希望。
可惜,不到三年,隨著西班牙的入侵,井伊家再次失去了所有的封地。其父親井伊直孝,也戰死在那一場戰爭之中。
印度,重返印度,立下戰功,重新獲得封地。是那之后,所有井伊家男人們心里的執念。這次重征印度,井伊家的男子們除了未成年的,幾乎全部報名參加了:到底是家學淵源的武士,比起那些農夫來,這些人的作戰素養還是高得多的。所以這次征印,井伊直寬被任命為日本集團軍第一師的上尉,帶領一個中隊。
“嗖嗖嗖”密集的機關子彈在自己的身旁迅速的穿過,在自己身后的兩位士兵身上濺起了點點血花。可是井伊直寬的腳步完全沒有減緩頻率,也沒有想找掩體躲藏的念頭。他舉起手里的沖鋒槍,朝著對面子彈飛來的方向胡亂掃射了一下后,回過頭來朝著自己中隊的士兵大吼:“貪生怕死者必死無疑,勇往直前者一線生機。諸君,豬突猛進!”
“嚯!”
噗噗,就在其麾下的士兵剛剛齊齊吶喊了一陣后。又是幾梭子子彈飛來,又有兩個日本士兵被放倒。不僅如此,更有一枚75炮的炮彈落在了沖鋒的人群中,將這個只有一百八十余人的中隊,直接掀翻了十余個士兵。
沖鋒的勢頭一下子緩了一緩,更有不少士兵開始東張西望尋找掩體。看到這一幕的井伊直寬赤紅了雙眼:“八格牙路!大明皇帝陛下給我們重返印度的機會,你們居然如此的不珍惜!都起來,繼續向前沖。死了不要緊,關白殿下一樣會給你們的后人土地。若是在這里貪生怕死不肯前進,被我打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開始督促著自己的士兵越過自己,繼續向前沖鋒。似乎是為了進一步提振士氣,除了嘴里不斷的突撃する外,到了最后,當他的士兵全都沖了起來,他也端著槍跟著沖鋒后,干脆的大聲嘶吼起了:“板載!大明皇帝陛下板載!”
豬突猛進,板載沖鋒。為了土地,以至于無比瘋狂的日本士兵們,在各自軍官的率領下,朝著波蘭人的防線,發起了決死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