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旋地轉,張英等人出現在一個無人的大殿之中。
大殿森嚴肅穆,卻空無一人。
都玄都對大家說:“這是家師靜修的時候用的大殿,不過他不經常來罷了。”
張英也覺得是,一個劍修要靜修干嘛?
這里是絕天仙國,跨越世界之后,他們就到了絕天仙國。
都玄都將石碑交給張英,說到:“我得了那塊神鐵,這石碑我也沒資格分享,現在分配就是你們自己之間的事情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至于三個魔物的尸體,我要找人去處理一下,等處理之后,我們再做分配,大家以為如何?”
大家都點了點頭,對這個方案沒有異議。魔物的尸體都是要處理過才能用的,而越是高級的魔物,處理起來就越麻煩。能交給專業的人士當然是最好的。
都玄都:“如果你們不想等待,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界,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們。如果你們有時間,我們絕天仙國也是一個游玩的好地方。”
別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英就拱拱手說:“我是沒有什么事情的,麻煩玄都兄安排了。”
聽見張英這樣說話,都玄都二話沒錯,直接飛出一柄小飛劍出去。
這是劍修特有的飛劍傳書,速度很快。
果然,十幾息的時間過后,一個劍修匆匆而來,對著都玄都就喊到:“師傅你叫我?”
看見此人,張英則是微微一愣,赤潮也是一愣。
敏銳的都玄都也發現了兩人的異狀,有些驚奇的說:“張兄和赤兄認識小徒?”
怎么會不認識,在下界的時候,他們可是共赴社的共同社員。
而那劍修看見了張英,臉上也是露出吃驚、懷念和傷感之色。
她不由得深深低下頭,手又攥緊了衣角,仿佛如同當日。
張英看到她這樣,不由得笑到:“怎么了吳夭夭,看到故人都不想相認了嗎?”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共赴社唯一的劍修吳夭夭。想不到她也晉升到了金丹期,飛升到了上界。
都玄都看見這幅樣子,就對吳夭夭說:“夭夭,這三位是師傅的朋友,這些天你就幫著師傅招待他們。”
吳夭夭低聲應了一聲是,觀魚則是笑著說:“我也不用你招待,我在這里很熟,我自己找地方釣魚就行。”
說完,他也不管這三人,直接就飛走了。
其他人走了,現場氣氛就安靜下來。吳夭夭也終于是調整好心態,她抬起頭來,對著張英露出一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說:“張英,好久不見。”
張英看著她,心中嘆了口氣,這就是緣分啊。
他也對吳夭夭說了一聲:“好久不見。”
這一聲好久不見,就應該有隔著三百多年。
赤潮在一邊張了張嘴,撓了撓頭,最終決定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轉身離開了這里,就像當年趴在地上假寐一樣。
都是眼睛一閉,事不關己。
赤潮離開,兩人更加尷尬。當年吳夭夭和張英告別的時候,只要張英挽留一句。吳夭夭就會留下來。
但是張英沒有,吳夭夭也沒停下來。
兩人以為會這樣相忘于江湖之中。卻沒有想到,命運將他們安排在三百年后再次見面。
“你來上界多久了?”張英打破了沉默。
“一百七十年。”吳夭夭給出一個答案。
那就是比穆清岺晚一些。張英在心中盤算著。
“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還好,渡劫之后就落在上界,然后被絕天仙國的人看到,帶到了絕天仙國之內,在接著就是被師傅收為弟子,一直到今天。”吳夭夭淡淡的說。
從下界飛升上來的人,無一不是絕頂天才,這樣的人都會被各種勢力爭搶的,她能拜入神仙境師尊的坐下,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那你怎么樣?”
良久,吳夭夭才小聲的問道。
“也還行,和赤潮一起飛升,然后拜入火云道宮,修行,晉升。到現在已經是神仙境了。”張英也實話實說。
“神仙境.......”聽見這三個字,吳夭夭更加沉默了。
她是一個好強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頭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的好強就像是一張紙一樣,總是被他輕松的戳破。
看著她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她沉默寡言的樣子。
張英忍不住說到:“鹿三叉呢,他如何了?”
“他沒有能渡過雷劫,死了。”吳夭夭淡淡的說。
張英聽見這話,只能給三叉默哀一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功渡劫的。
張英的親屬能成功渡劫,是因為張英留了很多后手給他們,這才讓他們能成功渡劫。
而吳夭夭他們是憑借自己努力晉升的,渡劫就像是賭命一樣。
賭贏了就飛升,賭輸了就下地。
場面一下又安靜下來,吳夭夭的頭不知不覺又低了下來。
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張英于是說到:“你師傅要你帶我們到處去看看,那我們就走走吧。”
換個環境,或許就沒有如此沉默。
以前遇上這種情況,那都是氣氛組的鹿三叉在調節氣氛,但是現在鹿三叉不在了,這氣氛就沒有人來調節了。
吳夭夭在前面帶路,她的樣子就像是被押送的犯人上刑場一樣。
張英在后面幾次張了張嘴,想要緩解一下這沉悶的氣氛,但是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沉悶的走出大殿,殿外是連綿的青山,這個世界金氣非常旺盛,這些青山之下,只需要挖開一丈,就是堅硬的金屬疙瘩。
金氣極端旺盛,這才是劍修喜歡的環境。
在青山中,還隱藏著不少大殿,偶爾有劍修御劍飛行消失在天空。
張英這個時候不得不開口了。
“夭夭,我們要去哪里,就這樣走過去嗎?”
“啊!”聽見張英的話,吳夭夭才猛地反應過來。她沒有說什么,而是放出自己的飛劍鹿角劍,然后御劍飛走了。
這一言不發的離開,又讓張英搖搖頭,他化成一道光跟著吳夭夭并排而飛。
兩道光穿過了青山如障的地區,落在了一處巨大的湖泊邊。
這湖泊很大,湖水平靜如鏡面。在湖邊上,則是種滿了荷花。
這個地方很像萬壽山的蓮池……風吹荷花搖擺,粉紅色、紅色、白色、黃色的荷花如同風中的仙子。
當年的萬壽山也是這樣的。
此情此景,景依稀,人依稀。
張英看著接天的蓮花,然后聽見吳夭夭的聲音。
“這里是我無意中發現的。當初發現這里的時候,這里的荷花稀疏,只是一小片野荷。后來我播撒了種子,花了一百年才變成這樣。”
張英點了點頭,說:“很像當年我們住的萬壽山下。”
他頓了頓,說:“我那里有星木蓮的種子,可以給你一些。”小蓮就是星木蓮成妖,她能提供很多種子。
吳夭夭聽了卻是搖搖頭,她說:“就算造就了一模一樣的景又如何,人已經不是當時的人了。”
張英聽后,則是淡淡的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都是各走各自的路,你也不要太糾結于此,應該向著前看。”
吳夭夭點點頭說:“是的,所以我在這荷塘領悟了一套劍法,你愿意和我試一試嗎?”
說完,她的鹿角劍飛到了她的手中,她如荷花一樣的搖曳一下,然后對著張英就刺了過來。
她金丹期的修為,找張英神仙境修為切磋,這并不是切磋,而是一種宣泄。
張英手一招,一只荷花飛到他的手中,他的手一抖,一柄荷花劍就出現在手中,然后對著就是一刺。
兩劍針鋒相對,互相毫不避讓,就像當年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
雙方的長劍劍尖點在一起,然后又如同蜻蜓點水一樣離開。這是第一次的試探,輕觸即分。
然后接下來,就是吳夭夭再次的試探,再次的攻擊。她的攻擊從開始的凌厲,變成后面的纏綿。
張英慢慢的應付著。
良久,吳夭夭才收起她的鹿角劍。一套劍法已經打完了。這是一套表明心思的劍法。
她的劍法結束,然后她盤腿坐了下來。整個人進入到了一種頓悟的狀態。
劍修,講究的是劍心通明。心中有雜質的劍修是達不到最高境界的。
而吳夭夭的劍心并不通明。
不管是張英的離開,還是鹿三叉的死,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跡。
這道痕跡要是不清除,她的成就不會太高。
這次張英和她的切磋,就是她清除心痕的機會。
張英看著陷入頓悟的她,手中的荷花劍向著地上一插,霎那間,荷花劍變成一片荷花環繞著吳夭夭,守護者吳夭夭。
吳夭夭端坐于荷花之內,天空的晚霞照在她的身上,將她與荷花都染成了紅色。
張英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天空的晚霞,想著昔日的回憶。
就這樣,三天三夜之后。吳夭夭終于睜開了雙眼。
此時的她雙眼平靜,宛如一池秋水。她看了看環繞己身的一片荷花,然后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張英。
她對著張英笑了笑,坦蕩的說:“多謝你了。”
張英看著她,發覺此刻的她不再躲閃,不再低頭。恢復到了她最初的模樣。他終于欣慰的點點頭說:“恭喜你又近了一步。”
她微微一笑,說:“我種了一百年的荷花。心中總是走不出當年的結。有時候夜深人靜之時,我會想,當初要是我不那么倔強,現在會不會不那么傷心。”
她頓了頓,看著眼前的荷花池,說:“現在想清楚了,當初如果跟你走了,我或許不同,當時當初不跟你走,也是我的選擇。”
“不管我選擇什么,我終究是我,不應為之所困,不應為之所擾。”
“這才是我的劍道。”
吳夭夭平靜的說。
張英聽了,心中為她感到高興。他的手一招,手中出現一顆星木蓮蓮子,然后說:“現在的你,應該不會為外物所困惑。這顆蓮子送給你,種在你喜歡的地方,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吳夭夭看著他,忽然笑著接過這蓮子,然后說:“就用這么一顆蓮子打發我嗎?這樣的蓮子,其實我也有很多的。”
她的蓮子一直都存在乾坤空間內,只是從來不敢種下而已。如今心念已去,倒是無所顧忌了。
張英被她這樣一調侃,心中想起當年他們共赴社的情誼,然后笑著說:“這倒是我小氣了,你想要什么,你和我說!”
吳夭夭撇撇嘴,說:“哪里有這樣要禮物的,這不是勒索嗎。”說完,她就閉口不言了。
張英尷尬的笑笑,如同就別重逢的熟人,一個已經是成功人士,另一個還是普通平民。這樣說話確實是不尊重別人。
張英想了一下,從乾坤空間取出一塊白虎星鐵,然后對她說:“這才是我們久別重逢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這塊白虎星鐵,是受到白虎星君血脈壓制的普通星鐵蛻變而成的。在這個世界可能是獨一份,而張英用不上這東西,送給她剛好合適。
感受到澎湃的白虎星力,吳夭夭眉頭倒是挑了一挑,她說:“不愧是神仙境的大能,拿出的禮物就是不一樣。”
她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這星鐵,而是從乾坤空間拿出一個小小的雕塑。
這雕塑看樣子是用一截鹿角雕刻的,應該是三叉貢獻出來的鹿角,而雕像表面已經包漿,應該是被把玩了很長時間。
而雕像的形象,正是當年的張英。
她現在大大方方的將這雕像拿出來,對著張英說:“這是當年我給你雕的人像,只是當年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現在見面了,自然是要補上的。”
張英接過這雕像,他恍然想起,當年的吳夭夭老是在獨處的時候在雕刻什么,原來就是這個東西。
看著這惟妙惟肖的雕像,張英終于是忍不住抱了抱拳,真誠的說了一聲:“謝謝你了,夭夭。”
吳夭夭灑脫的擺擺手,接過了那塊星鐵。
這雕像送了出去,徹底斬斷了過去的憂思。她的劍心通明,她的劍道同樣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