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榮鎮,一百余里地,走的時候旱道,跨山過水,路途幾個小鎮,分別卸下一些貨物,又裝上其他貨物,走走停停,居然用了兩天時間。
如不是自己不通方言,不懂當地風土民情,以任秋自己腳力,半天時間就能到達。
榮鎮依山傍水,放眼望去,皆是良田,即將入冬的季節,田地里是燒掉的桔梗,黑乎乎一片,也有許多堆積在田埂上,看上去就像一座座小山。
河邊有漿洗衣裳的婦人,見了車隊也不躲避,反而伸頭探腦,互相打趣,一些大膽的甚至大聲打招呼,引來更大的笑聲。
“榮鎮山民較多,宗族勢力較大,當地百姓性格較為悍烈,女子也頗為風情,甚至會搶奪路過的男子借種,勢力大點的,直接囚禁你十年八載,讓你歸化于此。”
一路上任秋很老實,趙頭也放下警惕,特別是接近榮鎮后,更是刻意交好,給他介紹當地的民情。
“當然,要是老弟有興趣,也不妨試試,這里的女子雖烈,但別有一番趣味,房中之樂大膽的很。”
這一番話,聽得旁人哈哈大笑,有人拍了拍任秋的手臂,擠眉弄眼道:“我在這有幾個相好的,要不要介紹一個給你?保證讓你享盡齊人之樂。”
任秋苦笑,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不愛這事,實則是未入筑基之前,保持元陽之身,更有好處。
近了城門,就有一堆小孩蹦蹦跳跳,跟在兩邊嘻嘻哈哈,車隊的漢子也是常來,衣袋里總會裝一些小吃點心,一把把丟出去,引起一片的歡呼。
眾人臉色洋溢著笑容,哪怕是一向板著臉的趙頭,也罕見的露出溫和。
這一座小鎮,宛若世外桃源,給人帶來愜意和舒適,仿佛遠離喧囂,在夕陽下給人暖意。
“鎮子不大,常住的有一萬余戶,每逢一旬就有山民集市,那時候才熱鬧,歡歌載舞,美食佳肴,更有山民自釀的酒水暢飲。”
趙頭放慢馬速,翻身下來,把繩子扔給旁邊助手,走在前面低聲道:“不過這里也有許多習俗要注意,輕易不要接女子扔的肚兜,一旦接了你不去,會有大麻煩的,還有其他種種,對當地人來說,都是比生命還重的習俗。”
“讓開,讓開……”
這時,后面忽然馬蹄如雷,一聲聲嬌喝伴隨著鞭子抽擊空氣的撕裂聲。
煙土飛揚,十余匹鱗甲馬狂奔而過,其上居然都是面容姣好的女子,一個個飛揚跋扈,嬉笑怒罵,恣睢任性,驚得一片雞飛狗跳。
“都是鎮子里大戶人家子女,前面那個帶頭的,就是白家之女,十足的混世魔王,年紀都十六七歲了,還未找婆家,我看是嫁不出去了。”
趙頭搖搖頭,招呼車隊繼續前進。
任秋抹著鼻子,面色有些發黑,看著煙塵盡頭,那一群跋扈的女子在街頭縱馬狂奔。
聽著趙頭的評價,嘴角更是抽了幾下,臉色更黑,瞥了眼趙頭,十分不善。
但更為不爽的是,自家小妹怎就成了混世魔王?
方才帶頭的,他要是沒看錯的話,就是他小妹任穎,一晃這么多年過去,當初那個黃毛小丫頭,都長這么大了。
趙頭只感覺渾身一寒,下意思的一捏刀柄,左右看了下,滿是疑惑沒找到原因。
忽地一頓,緩緩低下頭,一團新鮮的馬糞,被他踩在腳底下,眼睛抽了幾下,深吸一口氣道:“我家大掌柜的公子,前些日子還提著要娶這丫頭,這次回去一定要打消他念頭,免得娶了個禍害回去。”
走了幾步,回頭看著面色黑如碳的任秋:“任兄,怎么不走了,你也踩馬糞了?”
鎮子不大,三條主街,十余條小街,其余便是小巷,房屋也極為有特色,摻雜著木材,用石頭砌成墻面,粉上白灰看著很整潔。
街面上人不多,兩邊的鋪子生意卻挺好,一些酒樓聲音都傳到外面,十分熱鬧。
像他們這樣的大車隊,極為吸引目光,一路走來不知引來多少注目,很快就到達一個占地面積極大的圍場,圍場外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北山商行。
任秋看到這個名字,就知道這是白家開的,這里距離北山縣數千里之遙,其他人也不可能用這個名字的。
“到了。”
趙頭說了聲,就見七八個人迎了出來,為首的一個留著小胡須的中年男子,拱手笑道:“趙兄一路辛苦,我已經準備了好酒好菜,給諸位兄弟接風洗塵。”
“建偉兄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先點點貨,飯不急著吃。”
趙頭帶著笑,迎上去一番客套,招呼著車隊進了圍場,里面地方挺大,有上百個伙計在忙。
卸貨清點,很快交接完成,白建偉就拉著趙頭離去,其余人在幾個管事招呼下,也跟了上去。
任秋猶豫了下,并未過去,攔住一個伙計道:“勞駕,白家怎么走?”
伙計上下打量了下任秋:“您是?”
“我是白軒的朋友,此次前來應了邀請而來。”
“原來是大少爺的朋友,您這邊請,小的帶您過去……”
伙計一聽這話,立即放下手中活,和管事的打了招呼,擦了擦手在前面帶路。
出了圍場,拐了幾個彎,過了一條街,就到了一片住宅區,這里門墻高大,門口都有護衛。
再往前走了幾步,就到了一宅子門前,上面紅漆牌匾上,寫著白府。
“大公子的朋友?”
門前護衛疑惑,看了眼任秋,讓等一會,然后從偏門進入,不一會就跟在一老者后面出來。
這不是那個老眼昏花的門房么?好像是叫白福,這么多年了,居然還沒死。
任秋上前,低下身子拱手問候了聲,道:“福伯,你還記得我么?”
“你是?”
福伯瞇著眼,仰著頭死勁瞅,一臉茫然,惹得幾個護衛面色不善,按住刀柄盯著任秋。
“任秋,那個當初背著白軒回來的任秋,喝酒的那個……”
“哦……”
福伯恍然大悟,方要記起來,忽地一皺眉頭:“喝酒,什么喝酒?你叫什么來著?”
任秋無奈,看樣子不但老眼昏花,還老年癡呆了,只能對護衛道:“勞駕通知一下白軒,就說北山縣任秋來了。”
護衛皺著眉頭,看著他不動。
“我想起你來了,是你這壞小子啊。”
福伯一拍手,捏了捏任秋手臂:“都長這么大了,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任秋。”
“哦,任秋,你來這里干什么?”
“找白軒。”
“哦,找大少爺啊,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這次不但任秋滿臉黑線,就連一旁的護衛,臉都黑了,只好拱手道:“你等會……”
說完就小跑進大門,不多時就出來一個穿著青袍的男子,看了一眼還拿捏著任秋胳膊的福伯,一臉無奈道:“福伯,你屋子里熬了骨頭湯吧?”
“哎喲,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我的骨頭湯……”
福伯一拍腦袋,轉身就走,突然回頭道:“我想起來了,就是你這壞小子,帶大少爺喝酒,害的大少爺被大老爺揍了一頓……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所有人張著嘴,看著福伯,一時間寂靜的可怕,好半響福伯一扯胡須,悲呼:“我的骨頭湯……”
然后小跑進大門,其余人生怕他一個跌倒丟了性命。
“抱歉,福伯年紀大了,這里有點不清醒,你別介意。”
青袍男子苦笑的點了點腦袋,遙遙頭道:“你找白軒?”
“在下任秋,從北山縣來,還望跟白軒說一聲……”
“北山縣?這路途可不近,先進去說吧。”
青袍男子聞言,詫異的看了看任秋,眼神鄭重了些,引著任秋進宅子。
白府大宅很大,里面雕龍畫棟,假山池塘,林木蔥翠,處處顯富貴,就連喝茶的茶杯,都是白瓷如玉,茶葉更是聞之香溢。
“白軒不再府上?”
“是的,白軒前些年就拜入赤練宗,如今還在門內修習武功,一年也不過回來一兩次。”
青袍男子乃是白府外院掌事,也是白家子弟,雖然年紀比白軒大,但和白軒是一個輩分。
任秋放下茶杯,沉吟一番道:“此次前來,其實還有一個目的,我家小妹任穎寄養在白府,受白軒照顧,如今我過來了,自是要接她回去。”
“這……”
“白仁兄,有何不妥么?”
“倒不是不妥,而是……”
白仁放下茶杯,看了眼任秋,猶豫了下道:“令妹自從被白軒帶來榮鎮,在此生活多年,家里一些長輩挺寵愛她,如今你要接走,我怕長輩們接受不了。”
任秋下意思的想到鎮子口,那群呼嘯而過的女子,小妹英姿如同眼前,苦笑道:“其實我剛來榮鎮,在鎮子口遠遠的見過她一面,沒想到這丫頭還這般討人喜歡……”
“這個,長輩寵溺……令妹也是天真活潑,率性得很。”
白仁自是明白,任秋在何種情況遇到任穎的,嘴角抽了抽,趕緊拿起茶杯喝了口,強壓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