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已經無礙了。”
祁陸讓自己的表情恢復正常,假意沒有聽明白皇帝的意思。
就裝傻充愣。
“哼!”
姬天行冷哼一聲,并未多說什么,似乎是默認了將‘一百棍’的事情揭過不提。
說到底,這也就是祁陸先前做的比較到位。若不然的話,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揭過。
對大太監使了個眼神,江寅立刻會意,從御案之上請了諭旨,兩步行于臺階邊緣,雙手一分打開之后,開始宣旨:
“啟武皇帝詔曰:
祁陸雖本布衣,然多有才藝,心思機敏;每有驚世之言論,夜深細細思量,卻有醍醐灌頂之效。
有憤世嫉俗之情緒,卻胸懷浩然正氣,不以修煉者之身份欺凌弱小,只以天地之理為度量行事之準則,以至理、品德服人,朕心甚慰。
其后,奉命徹查禮部尚書范德建身死之事,牽連滔天大案于世人眼前,令朝野之清明出力甚多,可堪大任!
今著祁陸為禮部主事,賞靈石五百。爾后期卿初心不改,蕩盡天下不平。
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祁陸施禮道:“臣祁陸,領旨。”
他這一接旨不要緊,在議政殿里的文武百官們,武將倒還好一些,但文官們卻幾乎個個都臉色難堪,仿佛吃了蒼蠅一樣。
這什么意思?
官宣祁陸‘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這不是‘啪啪!’打他們的臉么!
而且一個小小的禮部主事的位置,竟是皇帝親自下旨任命,并要求昭告天下,這是想與我們文臣開戰嗎!
更惡心的是,禮部的各個位置,都是由文臣把控,如今被丟進來一根攪屎棍,擺明了不想讓他們好過。
一時間,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為首的大皇子身上。而這位書院后山的弟子,此刻卻眼眸微垂,就像是局外之人般的,沒有任何表態。
不是他不想反對,而是先前踏錯一步,如今若是再站出來,必然會被姬無厲一行人抓住破綻,窮追猛打。
因此無論如何,最起碼在現如今的場合之中,他是沒辦法再出來了。
被疊的整齊的官袍擺在木托之上,由小太監恭敬的端了上來,祁陸雙手接過。
自今日起,他確實能夠算得上,已經在這個世界初步立下了腳跟。
‘站穩’還暫且稱不上,周圍強敵環伺,那書院的反撲之勢必然猛烈,不得不防。
迎著一眾人羨慕嫉妒,當然大部分都帶著‘恨’的目光,此地已經沒了祁陸什么事兒,領旨謝恩之后,退出了議政殿。
今日無須他上朝。
出了宮門,青天白日,地面上那少許的積水已經蒸發殆盡,只留下了淺淺的印痕。
“公子!”
祁陸聞聲望去,只見一馬車邊,沉魚與閉月正驚喜的對他揮舞著手臂。
“你們怎的來了?”
還未走上前去,兩女已然小跑著圍了上來。在距離他半丈的位置停下身形,喜滋滋的福身道:“恭賀公子加官進爵!”
道完了喜,這才回答道:“是夫人擔心公子回去的時候沒個代步的馬車,免得累到了公子,就派了婢子兩人雇了輛馬車,讓咱們來接公子回家呢!”
祁陸怔然半晌,啞然失笑的搖著頭:“不過就是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哪里用得著如此排場。”
“公子哪能如此說?”
閉月忍不住反駁道:“這可是一朝升天呢!”
祁陸:“???”
一朝升天,是什么鬼?
沉魚扶了扶光潔的額頭,忍不住拍了閉月的腦袋瓜一下,杏眼含怒,“閉嘴!不讓你來,你偏偏要來。你這是故意埋汰公子還是怎么的!”
“噢……”
閉月用力的擰了一把嘴角,那俏臉的一側立馬就紅了起來,對著祁陸道:“公子,對不起,閉月只是想說……”
“打住!”
祁陸可真怕她再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了,連忙打了個手勢,止住了對方的話頭。
看著她那紅了一片的臉蛋兒,倒也不忍再說什么苛責的話,只是道:“回吧。”
“是,公子。”
車夫是個中年漢子,方臉圓目,濃眉寬額,身材矮了些,卻長了一身的腱子肉。在這初冬時節里,只穿了一件粗布夾衫,兩條黝黑的胳膊吹著冷風,竟還隱隱的冒著汗。
見到祁陸的一瞬間,那漢子不由得眼睛一亮,趕忙將馬榻取了下來,擱在地上之后,沖著他豎起了大拇指,隨即爽朗的笑道:“您就是祁陸,祁公子?果真一表人才!”
能夠重新站起來的祁陸,確實賣相極好,按照前世來說,那也是有著一米八幾的個頭。雖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搭配著那身氣質,也算得上豐神俊朗。
尤其是那一頭白發,在陽光的映照之下,反射著柔和的光彩,像是不染任何雜質的雪白絲綢,精致的打了個稽。
湛藍絲帶從中穿過,分兩端垂落在脖頸之后,平添三分另類卻引人目光的氣息。
面對著稱贊,祁陸并未有任何自滿,只是淡然點頭道:“過獎。”
“哪能呢!您近幾日在京師中的所作所為,當真是大快人心吶!
您且放心,無論那群讀書人如何敗壞公子,咱們大部分的百姓還是明事理的,也曉得您是辦實事兒的好人!”
本身還以為是相互客套的話語,卻沒想到引來了對方如此長篇大論。
祁陸注視著對方,溫和的笑了起來:“某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罷了,多謝諸位的抬愛。”
“您客氣了!”
中年漢子撓了撓后腦勺,憨厚的笑了兩聲,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道:“嗨!您看我一個大老粗就只會說這些有的沒的。您趕緊上車,免得家中老夫人等的焦急。”
祁陸點頭,對著他拱了拱手,隨即上了馬車的車廂之中。
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當真沒有想過,會因此收獲到百姓的尊重。
如今親身經感受著來自于車夫的善意,心中隱隱有股暖流劃過。
終究是有些成就感的。
百姓要的東西不多,他們只想吃飽喝足衣食無憂。而那些所謂的官員盡皆高高在上,卻從未深刻的反思過,這些百姓的心里,一個個的都亮堂著呢。
誰對他們好,誰肚子里滿是壞水,他們身為旁觀著,都看的清楚明白。
這個天下,終究還是有‘好’的那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