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前來此地,不知是有何事?”
共飲一壺茶,姬無厲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于是笑著主動開口。而祁陸并未責怪對方的反客為主,畢竟一直跟個悶葫蘆似的不言不語,也總不是個辦法。
“文匡閣會在年節之后落成……”
“此事我等已然知曉,”
祁陸放下茶碗,不等對方說完,就開口道:“這是好事。”
在開啟一個話題之前,基調必須得先行定下。他所說的這些,也無非就是想要表明,自己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給大皇子添置什么阻礙。
哪怕稍稍的讓百姓能夠松緩松緩,生活變得更好一些,他也不會去做那等被戳脊梁骨的事情。
“大皇子來我家,如果只是為了此事的話,那就無需多慮了。”
祁陸說罷,再次端起茶碗,吸溜溜的飲了一口。
這是要送客了。
姬無欲笑了起來,搖頭從袖中取出一道請柬,擺在了桌上,向著祁陸的位置推了推。
“明日的詩文盛會,少了你的話,必然會失去不少樂趣。既然順意樓沒有那個面子,那么本皇子親自來邀,不知兄臺可否給這個臉面?”
場間氣氛陷入了凝滯,祁陸盯著桌上的請柬,隨即輕笑起來:
“大皇子此舉,著實打的好算盤。”
說著,抬頭看向對方,“恐怕您來寒舍的事情,此時已然街知巷聞了吧?”
被揭穿了本質,姬無欲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頷首點頭道:“街知巷聞有些言過其實,但書院之中,應當是盡皆知曉了。”
手指點在請柬上,將其沿著中心的那個點,來回的旋轉著。而祁陸的表情卻是似笑非笑,一直看著大皇子。
單憑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看出來,書院這群人的心眼有多小。
如果他答應前去詩文盛會的話,那大皇子禮賢下士、不計前嫌甚至心胸寬廣的名聲,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京師。無論是誰,在這件事情上都說不出對方的絲毫錯處。經過連番打擊,如今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書院,想必也會扭轉百姓心中的印象。再加上即將建立的文匡閣,一應相關之事操作下來,書院的名氣,想必會比之先前更甚。
而如果他不答應前去的話,那就更加了不得。畢竟京師之中皆知祁陸‘才子’之名氣,如果不去,那便是他恃才傲物,在做了幾件好事之后,就開始飄了,誰也不放在眼里了。至于姬無欲,同樣會留下美名,在其他的時候看不出來,但如今將其用在扭轉書院之口碑的話,還是綽綽有余的。
那么,若是祁陸在詩文盛會之上,萬一技壓群雄,作出膾炙人口之篇章……
那只能說‘天下代有人才出’,哪怕是讓祁陸的名氣更上一層樓,卻也無礙姬無欲的算計了。
這是雙贏,輸家只有那些被拿去當槍使的文人士子。或者說,祁陸本人,也成為了這群‘槍’之中的一員。
“你這是,在邀請,還是在威脅?”
說完這句話之后,祁陸猛然發覺,自己貌似是說了一句廢話。
果然,姬無欲語氣平淡的反問道:“才子之間的事情,如何能稱作威脅呢?本皇子可是非常期待,兄臺能夠技壓群雄的那一刻啊……”
就虛偽。
祁陸暗自吐槽了一句,這貨明明比自己虛偽的多,卻每次都裝作為他人著想的樣子,著實令人討厭。
“誰說某不去的?”
祁陸將請帖推了回去,嘴角微微上翹,“至于請帖,某手里有。”
那張曾經被他要求丟掉的請帖,可是還原原本本的擺在房間中呢,他那不怎么聽話的婢女,就根本沒有給他丟掉。
“就無需大皇子費心了。”
祁陸笑的很真誠,仿佛下一刻就要給人掏出心窩子看的感覺。
其實內地里想的卻是:我可以給你當槍使,甚至如果你當真有那個能力的話,我心甘情愿的給你當工具人都沒關系。但能不能做到這一點,還是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大皇子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他還真的沒有想到,祁陸會做出如此應對。
根本就不接他的招啊!
“如此,本皇子那便告辭了。”
姬無欲毫不留戀,說完此話之后,也不等祁陸相送,施施然離開了此地。
而此時,姬無厲卻也笑了起來,折扇在手中輕輕地拍打著,“某也告辭了。”
身為旁觀者的他,又如何沒看明白其中隱藏的兇惡?如今見他大哥離去,他也要回到皇子府之中做些事情了。
祁陸與他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無法明說的默契,不用猜都能知道,對方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點頭相送:“雖是比不過書院的傳遞速度,但聊勝于無,總不能便宜好處都被書院給得了去。”
“那是自然。”
九皇子府中,姬無厲坐于廳堂之上,對著左修吩咐道:“去找暗市黃曉,把祁陸拒絕了大皇子的邀請、但明日會去順意樓的消息傳遞出去,并且言明……”
一通附耳交談,得了傳授的左修,領命而去。
黃昏的街頭上,舞獅耍龍者占據了一半的街道,另一半的街道又被遛彎逛街看熱鬧的人群所占據,使得整條街上人擠著人,腦袋挨著腦袋,卻依然阻擋不了百姓的熱情。
鞭炮鑼鼓聲從各處傳來,又有煙花不時地從空中綻放,吹拉彈唱的小曲兒處處可聞,一派繁華盛景。
而就在街上的行人達到頂峰之前,兩條小道消息傳入了百姓的耳中,引起了諸多爭論。
“聽說了嗎?大皇子如此尊貴的人物,去親自邀請那祁陸參加明日的詩文盛會,對方依然眼高于頂,覺得誰也瞧不上了,竟是沒有接大皇子的請帖,而是說什么自己有,不稀罕大皇子遞來的橄欖枝。嘖嘖,以前吧,覺得大皇子沒做過什么正事兒,還腹誹過人家,沒成想如今卻是打了自己的臉!那祁陸仗著做了點震動京師的事情,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呸!什么東西!”
“你知道個屁!我敢說你這消息肯定是那群文人傳出來的。也不動動你那豬腦子想想,祁陸祁大人本就與文人對立,為什么要接大皇子的橄欖枝?若是與他相談甚歡的話,那豈不是成了遭人唾棄的墻頭草?我反而覺得祁大人是純爺們兒,真漢子!不鳥你就是不鳥你,在大是大非面前,可別以為套近乎有什么用!”
一時間,爭論聲喧囂塵上,以極快的速度傳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