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
湯姆的嘴角露出一縷譏諷的微笑,盡管此刻他們兩人已經喪失了反抗能力,盡管正出于傲羅的團團包圍之中,但攻勢卻仿佛倒轉一般,沒有人膽敢近身,也沒有人輕舉妄動,仿佛被包圍的是他們。
湯姆抬起頭,仰望天空之上的漆黑印記,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幾乎不能行動,但他還是強忍著酸痛挺直腰桿,將納爾遜的重量壓在自己肩上。
時間仿佛凝滯了,清風吹過暴露在陽光之下的駐地,盡管陽光燦爛,但傲羅們卻感到如墜冰窟,1926年紐約的那場大戰在浮現在他們腦海中,那個名字給他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看到他的印記,他們就如同被施展了繳械咒一般動彈不得。
空氣變得無比壓抑,被一個虛無縹緲的印記和一個名字懾服?多么滑稽!
幾個年輕的傲羅終于蠢蠢欲動起來,格林德沃最活躍的那些年,他們尚還年輕,而年輕人總是不懼威權的,只有在不斷的絆倒跌打后,他們才會長些記性。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一個不滿怯懦同事們的毛頭小子站了出來。
“障礙重重!”
一道透明的波刃向納爾遜當頭沖去,納爾遜的腦袋微微一偏,柔順的金發輕輕晃動,他側頭躲過了這道魔咒,但它還是擊中了黑色面具的側面,伴隨著一聲金石相撞的脆響,納爾遜的身體后仰,面具被從他的臉上擊飛了出去,打著旋落到了人堆之中。
面具下露出一張干凈得不像黑巫師的臉,納爾遜的頭晃了晃,又低垂下去,額前的發絲掩住了他的面容。
在看到這張臉后,在場的傲羅們神色各異,大多數人都感到不可思議,難道這些被吊在天上的傲羅們是這個年輕人的手筆?人群中更多的是驚愕,但這些驚愕源卻自完全不同的原因。
幾位傲羅悄然后退,互相交流過眼神后,舉起魔杖。
盡管聽到了納爾遜的聲音,但蒂娜仍然不愿相信這一幕,在猶豫了片刻后,她張望四周,握緊了魔杖。
年輕傲羅的出手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數道魔咒緊隨其后向納爾遜和湯姆襲來,但人群之中某些人的反應比他們更快,從背后襲來的魔咒將那幾個自行出手的家伙統統擊倒,傲羅們驚訝地發現,剛剛一同前來的同事中,竟有不少的人離開了隊伍,從身后鎖定他們。
在擊倒進攻的巫師后,他們舉起魔杖,準備保護屋頂的兩人。
但他們的動作有些慢,可這對于納爾遜和湯姆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
因為圣徒們到來了。
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現在傲羅包圍圈的正中,在出現的一瞬間,他便已經觀察清楚了周圍的情況,猛然高舉魔杖,一道堅固的屏障隨之出現在納爾遜面前,在阻擋住來襲的魔咒后,那道屏障也很快隨之消解。
“威爾特寧大人。”
他轉身面向屋頂上的納爾遜,微微頷首,隨之舉起魔杖,一道黑色的光束沖向天空,匯入了納爾遜喚出的死亡圣器印記之中。
“抱歉,我來遲了。”
“不算晚。”納爾遜聲音沙啞地說道,“感謝你,阿伯內西。”
這個人的出現讓傲羅的隊伍中掀起了一陣騷動,他曾經也是美國傲羅隊伍中的一員,甚至曾經的蒂娜的頂頭上司,阿伯內西是一位實力強大施咒高手,在曾為傲羅的那段時光里,他也算得上戰果斐然,不過在格林德沃越獄之后,他很快投入了紐蒙迦德的懷抱。
納爾遜曾經與阿伯內西在克拉科夫有過一面之緣。
阿伯內西點了點頭,掃視一圈周遭的環境,看到不少熟面孔,露出了鄭重的表情,他很快搞清了此刻的情況,向納爾遜說道,“您需要撤離嗎?我掩護你們。”
“不,”納爾遜搖搖頭,“我們等人。”
“好。”阿伯內西的行事風格就像他的魔咒一般,絲毫不拖泥帶水,他舉起魔杖,那些脫離傲羅隊伍的圣徒們紛紛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包圍圈被微微擠開,讓納爾遜的呼吸更加順暢了一些。
“阿伯內西!你還有臉面對我們!”
蒂娜看到曾經的老上司,怒斥道。
“好久不見。”阿伯內西并沒有回應她的問候,只是微笑著打了打招呼,在他的指揮之下,幾人拉開戰場,撐起能夠阻擋片刻的屏障。
蒂娜深深地忘了納爾遜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她似乎在質詢納爾遜在飯桌上和她說的話是不是欺騙,但納爾遜并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避開眼神,反而好不內疚地注視著她,他的眼神清澈無比,讓蒂娜產生了一絲絲的動搖。
但她的身份并沒有給她太多的思考時間,眼看著阿伯內西主導的屏障就要完成,她也下令向被包圍的幾人發動攻擊。
雙拳難敵四手,屏障在狂轟濫炸之下搖搖欲墜,幾位傲羅苦苦支撐著,但他們毫不畏懼,只要抬起頭,就可以看到頭頂的圣器印記,他們清楚,援軍已經會到來。
“咔!”
屏障很快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紋,甚至有一道繳械咒從裂縫侵入,直直地射向正中的納爾遜,但他不閃不避,一位圣徒迅速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將魔咒擋下。
下一秒,納爾遜身邊的空氣扭動起來,一個滿臉傷疤、面容猙獰的老頭出現在他的身邊。
“嗯?納爾遜?你怎么在這兒?你被人打了?”
“安德烈,你怎么來了?”納爾遜也有些困惑,他不應該在歐洲嗎?
“我來辦點事兒,嘖嘖,波士頓可是我的傷心地,”安德烈搖搖頭,觀察著四周的環境,“阿伯內西?你叫他干嘛?”
他這種老牌的圣徒不太待見阿伯內西這種人。
“我響應召喚而來,安德烈大人,”阿伯內西甚至還有空抬起頭回一嘴,“保護溪邊的威爾特寧是我的榮耀。”
“哼哼,希望你好好把握。”安德烈獰笑著舉起魔杖,一道粗壯的黑色光束直沖云霄,匯入了死亡圣器印記之中,它變得更大也更顯眼了,“你以為他需要你的保護?”
“我需要。”納爾遜趕忙說道。
安德烈并沒有參與到阿伯內西主導的防御之中,他舉起魔杖,直至那道繳械咒飛來的缺口,魔杖如同機關槍一樣噴吐出綠色的光彈,飛入傲羅的隊伍之中,掀起一連串的爆炸。
“有點兒難搞啊,”安德烈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臉上的傷疤抽動著,“你踩了他們的尾巴嗎?怎么這么多人?”
“我在追查海爾波的魂器,但是美國魔法國會卻想著用它干壞事。”
“難怪。”
安德烈了然,他對納爾遜的事跡還是有些了解的,不用多說,他躍下樓頂,走出屏障,繼續以一己之力清退著靠近屏障的傲羅。
安德烈吸引了不小的火力,這讓維持屏障的阿伯內西一行人壓力小了很多,盡管彼此間不算對付,但還是能夠打出精妙的配合——尤其是安德烈在屏障前后反復橫跳,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加大火力!他們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們一定要搶先把他們拿下!”
傲羅中有相對清醒的領導指揮起來,他們的魔咒開始集中射向屏障被撕裂的創口,這使得屏障愈發脆弱,幾秒鐘后,它轟然破碎,納爾遜再次暴露在了傲羅們的魔杖之下。
湯姆抬起胳膊,準備壓榨自己的魔力,加入反撲之中,他明白納爾遜為什么不選擇撤退,也深知,只要堅持住這一段,他們就將作為勝者成為正義的一方,更何況,只有兩個人的最難熬的時間早已過去了。
但納爾遜卻壓下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吼!”
一頭沒有具體形狀的巨大黑色怪物忽然出現,將射向納爾遜的魔咒吞噬一空,隱約間,納爾遜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默默然!
他剛一出現便展現出了碾壓般的力量,只用了一瞬間便沖散了傲羅們的陣型,在交戰雙方的中間分割出了一道空白的區域。
在做完這一切后,他如同來時的突兀一般,迅速消失了。
艷陽天忽然冷了起來,第二塞勒姆駐地中央的空氣出現了一處處的扭曲變形,一道道身影出現在傲羅們的包圍圈中,起初,他們還很單薄,看起來遠遠無法與傲羅抗衡,但很快,他們的隊伍就龐大了起來。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穿著華貴的長跑,有人身著麻瓜的裝束,有人形單影只,有人成群結隊,他們膚色各異,口音各異,但只需要看一眼,他們便清楚了彼此的身份,在確定了場中的情況后,到來的巫師們舉起魔杖,越來越多的黑色光束匯入了天空中的死亡圣器印記之中,讓它更加龐大、也更加顯眼,如同墜落地球的星體一般,足以吸引到數百里之外人們的視線。
紐蒙迦德在強勢地宣告著它的歸來。
看到圣器印記的瞬間,圣徒們便已經奔赴集結地點,甚至來不及更換服飾,這使得這些那些來自各行各業的圣徒們看起來就像雜牌軍一樣,但他們的隊伍比亂了陣腳的傲羅們整齊得多,他們一言不發,秩序井然,排成整齊的隊伍拱衛在納爾遜周圍。
這些美國的圣徒們甚至有很多沒有見過納爾遜,但在看見印記的瞬間,他們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越來越多的圣徒出現在這里,使得第二塞勒姆本不小的駐地忽然變得逼仄狹小起來。
隨著圣徒人數的增多,傲羅們的魔杖也逐漸啞了火。
傲羅們在一眾圣徒的逼迫下后退,在人數的壓力下,他們反倒很快成為了被包圍的一方,與之前被格林德沃的威名懾服不同,他們是真的不敢輕舉妄動了。
終于,在落腳地被不斷壓縮后,一道魔咒從傲羅的隊伍中射向了圣徒。
這道魔咒如同迸發著火星的引信,瞬間點燃了沉悶的火藥桶。
數不清的魔咒從兩方陣營射向敵人,沒有什么表明來意,沒有什么排兵布陣,沒有什么戰前動員——戰斗就這樣開始了,魔咒擊倒敵人,或者被敵人擊倒,身處槍林彈雨之中的巫師們并沒有什么選擇。
相比這些各行各業的圣徒,傲羅們的戰力無疑要強上不少,可他們的人數不占優勢,更何況,幾分鐘前,他們的同伴就已經從背后動手了,受到背叛的代價不止是減員,而是猜忌,他們不光要面對圣徒們鋪天蓋地的攻勢,也要提心吊膽地警惕周圍并肩作戰的同伴,生怕他們忽然調轉魔杖,在向頭頂的圣器印記添把柴后轉頭對付自己。
各自為政的傲羅們將受訓時熟記于心的戰術手冊拋到腦后,僅僅依靠著個人能力在戰場中斡旋。
但這無疑是讓他們自廢武功,單論決斗而言,信念感超群的圣徒中也不乏刻苦的好手,他們在配合方面本是弱勢,但相比此刻彼此間失去信任的傲羅們,他們彼此的配合卻顯得尤為強勢。
更何況,還有源源不斷的巫師出現在戰場中,加入圣徒的隊列之中。
但傲羅終究是巫師中的佼佼者,他們的困獸之斗不容小覷,圣徒中也有不少人在他們的瘋狂反撲之下受傷離場。
戰況愈發火熱,越來越多的人受傷倒下,蒂娜僅憑一人就給圣徒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但有能抗住壓力的人,自然也有扛不住壓力的人,有那么幾位傲羅竟幻影移形離開了,他們竟然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逃跑了。
或許他們是去呼叫救兵,又或許在這種人數優勢的情況下撤離才是理智的選擇,但臨陣逃逸卻大大地打擊了傲羅們的戰意,越來越多的人做出了和他們一樣的選擇,只有以蒂娜為首的一小撮人還留在原地。
本以為他們會心灰意冷,但這群留下的人,卻是傲羅種信念最強的一部分,而他們同樣是精銳。
局面甚至一度陷入了僵局,直到頭頂的死亡圣器印記如細沙一般滑落,為這片大地下一場黑色的雨。
在雨中,黑紗添滿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