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格林德沃轉過身,背對著身后片片垮塌的屏障,攤開雙手,朝著包圍過來的傲羅們笑著說道:“敢抓我嗎?”
傲羅們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這支年輕的隊伍并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們知道,隊伍之所以這么年輕,和這位站在面前的黑魔王有著莫大的關系。
“或許你們敢把他抓走?”格林德沃用兩只輕輕地捏著魔杖,指向不遠處沉默的鄧布利多,這種持杖的手勢幾乎完全由破綻組成,根本不用一道“除你武器”,甚至是一陣清涼的微風,也足以解除他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武裝,“你們可能還敢把那兩個年輕人抓走?不是因為他們在嘗試阻止我這個窮兇極惡的黑巫師毀滅世界,而是因為他們認可你們的規矩?”
早些才致了辭的法國魔法部長騎著一桿看起來完全無法承擔他重量的掃帚,從遠處晃晃悠悠地飛來,突如其來的噩耗幾乎要把他打垮,彼時他正在辦公室里和那一摞摞等身的合同復件合影,和國際事務司司長討論著他們應該在歷史上留下怎樣的稱號,就在寬敞明亮的窗外,他看到了天空中突然出現的洪水,也看到了隱藏地屏障破碎的瞬間。
剛剛打開的紅酒再也沒有半點甘甜,取而代之的是單寧酸的苦澀味,這瓶在他的家族中窖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瓊漿突然就變得劣質起來,部長搖晃著酒杯,目光呆滯地望向窗外,向一旁的國際事務司司長輕聲說道:“我家的酒窖似乎有點兒壞了,這酒怎么就這么醉人呢?”
但期待中的回答并沒有響起,他向剛剛還興高采烈、面紅耳赤的司長望去,司長已經搶先一步醉倒了,蒼白的臉色仿佛經歷了什么噩夢一樣,就在部長準備和司長一起去醉夢中繼續未盡的談天說地時,急促的敲門聲從屋外傳來,不等他回應,門就被從外面粗暴地轟開了,一隊傲羅在隊長的帶領下沖進了辦公室,架起部長就往外走。
“喂喂,你們干什么?”
“部長,格林德沃把隱藏地的魔法屏障炸塌了。”
部長心里一苦,看樣子窗外的景象并非自己的幻覺,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終于吃到了不該吃的東西,微醺的酒意瞬間情形,他苦笑著拎起掃帚,掃了不著調的國際事務司司長一樣,走出了房門。
“把他帶上,等會兒讓他當法蘭西的第二個英雄吧。”
時間回到當下,正如格林德沃所說,傲羅們在他的四周圍成了一個標準的正圓,但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的十米之內,仿佛格林德沃周圍有一道看不見的弧線,里面裝滿了見血封喉的毒藥。
也正如他所說,湯姆和納爾遜的身邊,毫無畏懼之心的傲羅們正在緩緩逼近。
“不要擋路。”
湯姆低頭背著納爾遜向隱藏地的出口一步步走去,他的頭發從額角垂落,將眼睛牢牢地遮蓋起來,令人看不到他沉默外表下的情感波動,殷紅的血液從納爾遜的身上滴落,流到湯姆身上,踩出兩排血色的腳印,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靠近兩人的傲羅猶豫了片刻,還是掙扎著圍了上來,他們也看出了湯姆背上的納爾遜已經身負重傷,但命令就是命令,甚至有不少人還在為沒有被安排去對抗格林德沃而慶幸。
“你們還不能走,”其中一人舉起魔杖,上前一步擋在湯姆前方,厲聲說道,“在事態得到控制以前,你們不能離開這里。”
湯姆的腳步停下了,他抬起頭,猩紅的瞳孔中只剩下血色,但在這血色的深處,他的目光愈發堅定,身體的姿態也有了輕微的變化,盡管人就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但周圍的所有傲羅卻感受到了一種被毒蛇盯上的蝕骨寒意,盡管他渾身干干凈凈,但浴血的瘋狂卻從靈魂深處狠狠的向攔路者刺去。
與湯姆相比,真正浴血的納爾遜臉上的表情卻完全相反,他面容恬淡,甚至面帶微笑,仿佛在經歷一場得償所愿的美夢。
湯姆將昏睡不醒的納爾遜放下,將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讓納爾遜全身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他舉起魔杖,沒有多說,輕輕抬手,那個攔在前方的傲羅瞳孔瞬間失去了焦距,他的身體繃得筆直,站在原地愣神,湯姆又將魔杖甩向一邊,這位傲羅便如同傀儡一般邁步走開了。
其他傲羅注意到同事的異常,靠得最近的幾位上前查看,他們驚恐地發現,湯姆看似什么都沒做,但那位攔路的傲羅眼眶中的眼睛已經變得像打散了的雞蛋一般渾濁不堪,在渾濁的神色中,隱隱有和湯姆一樣的血色投出,已經看不到半點兒意識,他行尸走肉般的姿態讓他們頓感不寒而栗,甚至沒有注意到湯姆已經從他們的身邊緩緩走過,視周圍那些指向自己的魔杖如無物。
“站住!”
這聲怒喝并沒有讓湯姆的步伐停滯半分,反倒是發聲者忽然被一道從人群中射出的紅色光束擊中,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傲羅引以為豪的魔杖從手中滑落,打著旋飛了出去,撞在路邊展館的墻壁上,被巨大的沖擊力撅成了兩半,魔杖斷茬處的毛刺在傲羅們的眼中無限地放大,仿佛正在他們的心臟上摩擦一般,包圍者頓時感受到了十面埋伏的恐懼。
好在這種未知的恐懼并沒有持續太久,一位中年女巫推開人群,緩步走了出來,她看起來是那么平凡,平凡到你可以把她認成每一個孩子的母親。
她沒有多言,只是向擦肩而過的湯姆點了點頭,便逆著他的方向,向一整隊傲羅迎了上去。
“不要妨礙執法,我們在抓捕人犯!”本著老大倒了老二上的原則,在這支隊伍中排第三的傲羅站了出來,“否則就將以同罪論處。”
“是嗎?”女巫輕輕地將垂落的亂發綰到耳后,目光毫無波動,“他犯了什么法?”
傲羅們當然無法回答她,索性看她只有一人,打算直接動手。
在三隊長隱晦手勢的命令下,一位站在女巫目光死角的傲羅舉起了魔杖。
“嗖!”
一道黃燦燦的微光從人群中竄出,徑直擊中了這支陰險的魔杖,它并沒有像女巫那樣剛猛的力道,反倒是透著一絲狡黠,魔杖脫手而出,被對面人群中伸出的一只手握在了掌心。
兩個長相喜感的男巫像門神似的一左一右走出,站在了女巫的前方,其中一人轉過頭,笑著說道:“斯嘉麗,你為什么要背著我們出風頭?威爾特寧大人昏迷了,他可看不到你的表現。”
“反正報告也是她寫,強尼,”那位接住魔杖的男巫搖頭晃腦地說道,“你這樣聒噪,當心斯嘉麗寫你怯戰而逃。”
兩人的做派看起來完全沒有把眾多傲羅放在眼里,他們嘻嘻哈哈地模樣令傲羅們不由得憤怒起來,尤其是那位被打斷了施法的傲羅,他的魔力被憋在一般,不止受了傷,還看到了約瑟夫把玩自己魔杖的模樣,臉色變得青一陣紫一陣。
“他醒著的時候,你們再來一隊人也不夠打的,”約瑟夫將那根奪來的魔杖在手中轉來轉去,嬉笑著說道,忽然,他的手有些不聽使喚,滑了一下,那根魔杖在手中應聲而斷,被生生的撅折,獨角獸光潔的毛從斷面中露出,將兩截完全斷裂的木頭晃晃悠悠地連在一起,他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哎呀,折斷了。”
在巫師的習慣中,奪取魔杖意味著決斗分出勝負,但撅折魔杖,則代表著戰爭的開始,傲羅們心中的最后一點兒輕慢徹底消失,他們意識到,自己得到的并非一份不用面對格林德沃的好差事,反而是一場真正的,必須分出你死我活的戰爭,哪怕現在己方有意放行,哪怕現在湯姆確實已經帶著納爾遜離開了包圍圈,一切也已經停不下來了。
“好在你們只有三個人。”領頭的傲羅舒了一口氣,說道,“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是嗎?我們現在有四個。”
“五個。”
“我是第六個。”
越來越多的路人從人群中走出,他們都穿著最普通的衣裳,長者最普通的模樣,說著各自的語言,但他們就是這樣一個接一個地從人群中走出,堅定地站在傲羅們的面前,從三個攪局者變成一面稀疏的人墻,人墻又很快變得緊密,甚至和一整隊傲羅人數相當,他們站在一起,黑壓壓地壓得對面的敵人喘不過氣來。
“你瞧,我們的人比你們多了哦。”
傲羅們驚恐地轉身,面前的街道已經不足以讓越來越多的人出場了,甚至有些人站在他們的身后,有位傲羅認出了其中一人,那是一位在隱藏地賣可麗餅的婦人,她拉扯著一巫師一啞炮兩個孩子,平日里看起來平平無奇,他們的膚色、口音、神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對傲羅們的敵意,以及保護納爾遜的決心。
終于,最后一人出現在街道正中,他小心地將一捆電影膠卷塞進保險箱又塞進小銀球內,走向了強尼與約瑟夫的身邊。
“企鵝,沒有你的戲份了。”強尼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要讓斯嘉麗在報告里寫,怯戰企鵝露了一面就被傲羅們打得落荒而逃。”
“真正的重要角色,都是在最后登場。”
企鵝聳聳肩,臉上還留著一些搬運膠卷時流下的汗水,他隨意清點了一遍人數,抄起魔杖,在強尼不滿他搶戲的叫罵聲中沖了上去。
“看樣子小納爾遜用不上我們了。”
中國館七層的茶樓中,巴里正和茨威格面對面地對坐著,小口地品嘗著苦澀的茶水,努力地從回味中尋找店家所說的甘甜滋味,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將茶杯放回桌面,撐著拐杖抬起腰,望向樓下兩伙人馬對峙的街道,密集的魔咒的閃光將天空染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映煥在茶杯中,像一杯陳年老毒藥。
“小納爾遜?你是老了嗎?”茨威格板著臉發出敷衍的哈哈聲,“也好,如果要讓我們出馬,我可能會抑制不住將納爾遜抓回去的心情,這個混蛋。”
“確實是夠混的,嘿,把隱藏地的‘隱藏’給炸了,這可不止是違反了保密法,這簡直就是把保密法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幾腳。”巴里咂巴著嘴,感覺口腔里越來越苦了,但看著茶樓中其他人享受的表情,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沒見識的鄉巴佬,便岔開話題說道,“這些都是什么人?看起來都不是弱手,只是這形象未免也太奇怪了,像……呃,像一條小吃街?”
“什么人?”茨威格低下頭,望向腳下的街道,他的目光在那隊人的臉旁上挨個掃過,表情變得奇怪,沉吟片刻,說道,“我似乎能認出一些……報務員、倉庫看守、洗衣工、廚師、組裝工人、飼養員……呃,還有一個企鵝研究員。”
“這些都是什么?”巴里詫異地挑了挑眉毛,“難道納爾遜朝安德烈要些精干的人,他會不給嗎?畢竟都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自己都有些不肯相信。
“他和我們不一樣,巴里,”茨威格搖搖頭,看了看柜臺旁擺著的座鐘,轉回頭,說道,“可能這樣的人才適合他,他們的身上有某種同一的特質,他們不僅作為巫師被麻瓜世界排斥,作為紐蒙迦德的一份子被巫師世界排斥,甚至還因為自己的平凡與更平凡甚至平庸的牽絆被紐蒙迦德排斥……如果格林德沃大人的夙愿成真,他們可能也難以在那樣精密的世界中尋找到自己應有的位置。”
“紐蒙迦德不會排斥任何人。”巴里搖搖頭,對茨威格的話嗤之以鼻。
“可能是吧,”茨威格搖搖頭,“對于‘排斥’,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起碼在我看來,納爾遜所作的一切早已和格林德沃大人背道而馳了。”
“什么?”巴里追問道。
“但是格林德沃大人支持他,”茨威格看著座鐘上的指針,站起身來,“時間到了,巴里,該我們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