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與阿芒多·迪佩特校長遙遙對峙的正是和納爾遜有過一面之緣的沙菲克法官,他曾經作為威森加摩的代表主持過對鄧布利多的審判。
作為校長,阿芒多·迪佩特已經很久沒有在霍格沃茲出現過了,很多人都在猜測他去了哪里,更有甚者聲稱他已經死在了圣徒的襲擊中,但那些不著邊際的猜測很明顯是錯的,因為他此刻出現在了巴黎街頭。
一年多的時間里,他憑借幾張畫像,追尋著幾位疑似圣徒的巫師的足跡一路追查,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隱藏地的一件店鋪中。
“沙菲克,我可沒瘋,”迪佩特舉起魔杖,指向沙菲克法官,沉聲說道,“我原以為只有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但看樣子,你和那些人一樣懦弱!”
“最理解的難道不是你最看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嗎?”沙菲克法官抖著胡子問道,“我理解你的憤怒,也理解你的仇恨,我更理解你此刻的沖動,但是聽我說,迪佩特,你應該把這件事交給鄧布利多。”
“阿不思?”迪佩特校長搖搖頭,緊握魔杖的手沒有絲毫顫抖,身體硬朗得不像這個年紀的老人,和納爾遜分院時見到的那副風燭殘年的樣子大相徑庭,他氣極而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原以為他是最理想的接班人,能夠憑借他那高超的魔法終結一切,結果他上個月才告訴我,他和格林德沃簽了血誓。”
“你說什么?”沙菲克法官也有些詫異,“明明之前你還找過我,讓我在審判的時候對鄧布利多網開一面。”
“沒錯,這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決定之一,那次審判結束后阿不思就向我坦白了這件事,你想想,能簽訂血誓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和你妻子簽訂過血誓嗎?”迪佩特情緒激動,繼續說道,“不過我已經不在乎這件事了,我只想要那幾個兇手血債血償,你沒有必要擋在這里,等我做完了我應該做的事情,我會自己去阿茲卡班的。”
“這……那件事情已經過了很多年了,究竟是誰干的誰也說不清楚,而且你不覺得就在去年剛好有了線索這件事很蹊蹺嗎?”沙菲克法官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在巴黎的圣徒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哪怕你親眼見過他們施展暴行,那也不能成為證據,況且作為霍格沃茲的校長,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太多東西……迪佩特,收手吧,我們回去再調查調查。”
“我已經眾叛親離了!我的家人都死了!死在那幾個渣滓手下,就因為我是個魔法學校的校長嗎?”迪佩特垂下眼簾,厲聲說道,“我已經沒幾年好活了,我不介意在臨死之前做些你們這些懦夫不敢做的事情!”
“你現在完全可以沖進紐蒙迦德殺了格林德沃,你能做到嗎?哪怕你確實能戰勝他,那些圣徒怎么辦?你就由著他們暴亂,然后死更多的人嗎?你目標的那幾個巫師,在法國有著完全合法的身份,你現在沖進去就是屠戮平民……你有沒有考慮過后果,你有沒有考慮過影響,你有沒有考慮過證據?”沙菲克法官無語地捂住額頭,在他看來,迪佩特已經被憤怒沖擊到老年癡呆了,腦子里說不定塞滿了胡蘿卜,他繼續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迪佩特,你還有孫子呢!”
“孫子?”迪佩特更氣憤了,他大罵道,“就憑那個啞炮,他怎么配姓迪佩特?他怎么配做我的孫子,當他跪倒在格林德沃腳下的時候,我和他就沒有一點關系了!”
“先不要下定論,迪佩特,你的——”
阿芒多·迪佩特不講什么武德,趁著沙菲克法官說話的當口,一道紅色的魔咒就射了出去,繞過皮提亞的雕像來到沙菲克的面前。
“迪佩特,你!”沙菲克舉起魔杖,只來得及揮出一道鐵甲咒,雖然已經基本成型,但仍然抵擋不住迪佩特那蓄謀已久的繳械咒,繳械的效果被抵消,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后退一步,臉上涌出一絲病態的潮紅,他緊緊地抿住嘴巴,腮幫子鼓起來又癟下去,似乎生生地咽下了一口鮮血。
“傲羅辦公室應該返聘你當主管,你還像以前那樣硬派。”迪佩特贊嘆著,又威脅道,“但是可惜了,沙菲克,威森加摩的職務讓你懈怠了,或許你對法律的理解是世界上最深的,但你的魔法已經老邁不堪了,讓我進去!你看看吧,來阻止我的竟然只有你一個老頭,難道你不覺得蹊蹺嗎?”
“對法律理解最深刻的人可不會徇私枉法,”沙菲克法官冷笑一聲,嘴角流出一絲暗紅的血液,他抬起胳膊,拿潔白的法官袍袖子擦凈嘴角,嘲弄道,“但是我知道,你已經違反了保密法,在巴黎街頭施展魔法,我已經準備親手送你上威森加摩的審判席了。”
說罷,他不再言語,拿起魔杖擺出防御的姿態,緊緊抿著嘴唇,面容嚴肅地無聲釋放出一道道樸實無華的魔咒。
兩人的交鋒在完全寂靜的夜里展開,今晚的巴黎甚至連風聲也聽不見,現場唯一的背景音是對面街區巴黎歌劇院中傳來的悠揚歌聲,今夜的劇目是《李爾王》,此刻的劇情也正步入高潮,年邁的李爾王抱著最愛自己的小女兒的尸體已經陷入癲狂,眾叛親離的瘋王在煎熬與掙扎中正在逐漸墮入癲狂。
兩位老巫師的戰斗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樣聲勢浩大,相反,他們把所有的魔力都用在了最要緊的地方,沙菲克法官扯下了身上銀白色的法官袍,黑色的毛衣西褲更有利于他在黑夜中隱藏身形,他的每一道魔咒都精確地地擊中了迪佩特射出的每一道魔咒,顏色各異的光束在空中兩兩相撞,相互消弭,所用的魔力一絲不多,一絲不少。
而迪佩特不愧是霍格沃茲的校長,這個世界上比他強大的巫師屈指可數,他散步一般地走近沙菲克,又在魔咒襲來的瞬間幻影移形到其他方向進行猛攻,這套充滿空間感的戰術正是他年輕時的成名絕技,據說格林德沃的戰斗風格在一定程度上也參考了他當年的戰績。(注:見作者說)
魔咒的火花在沉默中不斷迸發,迪佩特的身影在場中不斷閃爍,沙菲克的銅墻鐵壁卻始終難以攻進分毫!兩人交戰的現場猶如一部默片,盡管無聲無息,卻激烈非常。
“迪佩特,說實話,你當年看到了什么!”沙菲克和迪佩特的距離始終難以拉近,看到迪佩特的神情有些焦躁,他開口問道,嘗試安撫他的情緒,“又是誰告訴你所謂的真相?”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一回到家,就看到兒子兒媳躺在血泊里,我那啞炮一樣的蠢孫子呆在一旁癡傻地翻白眼!”沙菲克的魔咒準頭有些不足了,一道石化咒擊中路邊的路燈,頂上站著的烏鴉僵硬地掉下來,他繼續說道,“這么些年,我一直在尋找當年的當事人,我對每一個可能在那段時間出現在我家附近的人施展攝神取念,終于讓我找到了一個當年路過那個路口的麻瓜……”
兩位老人依舊用魔杖指著彼此,但心有靈犀地停止攻勢開始交談,一方面,他們老朽的身體需要時間恢復精力,另一方面,這件事確實疑點重重。
巴黎歌劇院的表演此刻也到達高潮,李爾王的哭喊聲撕心裂肺,足以穿透墻壁,飄渺地回蕩在兩人耳邊。
(哭號吧!哭號吧!你們這些頑石一樣冷漠的家伙!如果我有你們的口舌和眼睛,我已經用哭聲和淚水把天空都崩裂了!她已經死了!我無比清楚一個人是死是活,她已經死了,如同塵埃一般……)
“一個麻瓜的記憶?”沙菲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么疲憊,他疑惑地問道,“我記得你們家住在對角巷的居民區里,那里怎么可能有麻瓜?更何況他剛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你家附近?”
“他的記憶是真的,沒有被別人灌輸過。”迪佩特也趁著說話的功夫休息著,他那集中營教官般的雙眼死死盯著沙菲克,緩緩說道,“他是一個畫家,剛好能畫出看到的那幾個從我家里出來的人的臉。”
“這也太湊巧了,迪佩特。”沙菲克和迪佩特對視,他滿頭蓬松的銀絲下那雙獅子般的眼睛令迪佩特的目光退卻了,他嗤笑道,“一個麻瓜,在施展了麻瓜驅逐咒的巫師社區剛好看到這一切,又剛好是個畫家,這讓我想起一個笑話,你想聽嗎?算了,還是告訴你吧,蓋勒特·格林德沃最近也在巴黎當藝術家,你寧愿相信這么離譜的證據,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親孫子說的話。”
迪佩特臉上的皺紋抖了抖,他輕聲說道,“但是他只是一個——”
“嗖——”
這次輪到沙菲克法官出手偷襲了,他的魔杖尖凝聚紅光,在迪佩特意識到攻擊準備出手抵擋的瞬間,沙菲克幻影移形到了迪佩特身后,閃爍著紅光的魔杖狠狠戳在了迪佩特腰上,隨著一聲巨響,迪佩特的魔杖脫手,飛向空中,而他本人也如同一個破布麻袋一般受到巨大的沖擊向前方飛去,他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迪佩特,別忘了,你的幻影移形還是我輔導的。”兩位老人之間似乎有一段舊事,但這并不妨礙現在他們之間兵戎相向,沙菲克舉起魔杖,嘆息一聲,指著迪佩特快要落地的軀體,出聲念到:“速速飛起。”
這是今晚的第一個出聲的魔咒。
迪佩特的嘴角咧起,露出一絲暢快的微笑,他持杖的右手在空中保持平衡,左手輕輕揮動,一根粗短的魔杖從袖管中滑落到手里,他抓緊魔杖,一道藍色的光束擊中了沙菲克的胸口,使得他全身僵住,難以動彈。
“石化咒,沙菲克。”迪佩特調轉魔杖往地下一指,輕飄飄地落下去,矯健地站起身來走到沙菲克對面,在他面前揮動著手里的魔杖,說道,“我兒子的魔杖,我一直留到了現在,他果然在保佑我。”
(疫病降世了!你們這些殺人兇手!我本有營救她的機會,但現在她永遠地離開了……考狄莉亞!考狄莉亞?等等,你說什么?)
歌劇院中的李爾王已經神志不清了,在絕望中,他聽見了女兒尸體的言語。
迪佩特臉上的皺紋并不明顯,這和他很多年不笑的生活有關,但此刻他卻開心地笑了起來,他早已不把教學當作自己終身的事業,在他的世界中,復仇和霍格沃茲同樣重要。
“魔杖飛來。”他拿起自己的魔杖,把兒子的魔杖小心地插進袖管,又用漂浮咒把沙菲克的魔杖放在遠處路燈的頂上,走到已經石化的法官身邊,說道,“下次見可能就是在阿茲卡班了。”
“迪佩特,你等等。”沙菲克的眼睛快速轉動著,他的嘴唇無法動作,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你不想聽聽我的猜測嗎?”
“你可以等以后去阿茲卡班探監的時候再告訴我。”
迪佩特撿來沙菲克丟下的巫師袍披在他身上,轉過身,毅然決然地穿過皮提亞的雕像,進入了隱藏地之中。
(為什么一條狗、一匹馬甚至一只老鼠都有它自己的生命,你卻沒有任何氣息!你永遠地死去了,永遠,永遠,永遠……)
李爾王訣別的哭號在小巷中孤零零地飄著,只飄進這位四肢僵硬的老人耳中,只有這一位聽眾。
“你作為目標的那幾個巫師常年從事神奇動物走私的生意,而傲羅們勘察現場的報告上明說,哪怕格林德沃也難以在短時間內造成這么強大的破壞,”沙菲克望著皮提亞的雕塑,喃喃自語,“你的孫子,巴里·迪佩特,在你的鐵血教育下,可能成為了一位默然者。”
可迪佩特已經聽不到這句話了。但以霍格沃茲校長的聰明才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這種可能呢?可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這位以嚴厲著稱的教育家承受不了那樣的真相。
(他暈過去了!陛下!陛下!抬起頭來!陛下!)
沙菲克感覺自己的視野中突然充滿了紅色,天空中似乎有什么東西飛過去了,但他抬不起頭來,只能聽到歌劇院中士兵的哭泣和逐漸響起的葬禮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