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海爾波搖了搖頭,用堪稱溫柔的語氣對皮提亞說:“等我解決了他,和我回去。”
說罷,他不等皮提亞的反應,用白骨的魔杖指向納爾遜,語氣一瞬間變得憤怒又瘋狂:“你蒙蔽了她,去死吧!”
“阿瓦達索命!”
在索命咒的魔光射向納爾遜面門的瞬間,他舉起了魔杖,在意識到這是一道無懈可擊的咒語后,納爾遜選擇了最擅長的魔法來迎接它。
變形,針對魔咒的變形,在塞克斯還原強悍的效果下,索命咒的鋒芒被解離成了一粒粒散碎的綠色光點。
而納爾遜向前遞出的魔杖也在變形術魔力的包裹下,劈砍竹子一般從索命咒的中央突破,就像浪潮中中流砥柱的頑石一般,劈開了死咒的魔光,狂暴的綠色閃電從他的身體兩側滑開。
在兩股魔力交匯的瞬間,皮提亞猛地顫抖起來,海爾波和納爾遜同時注意到了這一幕,但兩人覆水難收的魔力卻牽引著他們不受控制地指向彼此。
“被神話蒙蔽的年代會續寫真正的神話,吞噬世界樹的毒龍與監察時空的雄鷹在溪流的源頭決戰,但時代的主角并非它們……”
皮提亞“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裸露的膝蓋被碎石劃出了血淋淋的傷口,鮮血從傷口處向水洼的四面蔓延,幾乎一瞬間就將它染成了紅色,女祭司的臉色也因此更加蒼白,但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疼痛,污泥染臟了一群,沿著裙擺向上蔓延,她跪坐在水洼中,雙手合十舉在胸前,無神的雙眼望向納爾遜與海爾波魔力交匯的地方。
翻騰的白霧從她的眼眶向瞳孔涌動,如同海嘯吞沒礁石一般,將她的雙眼染成了純白色,納爾遜心中陡然一驚,他的急救只能維持皮提亞的存在,這些迷失霧的來源究竟是什么?
在三道目光的注視下,跪坐的皮提亞嘴唇嚅囁著,含糊而飄渺的聲音從她的口中傳出。
“掌控死亡的人與來自死亡的人跨越時空,第一次見面……”
箍在黑胡桃木魔杖上的勛章顫動著,納爾遜在風雨飄搖中傲立,皮提亞的呢喃在魔咒碰撞的爆鳴中若有若無。
“……強權者在復仇者的劍下殞命,殺死對方的人將承擔兩千年絕望的囚禁,但他們永遠無法被另一個人殺死,因為他們的存在與力量皆依托于另一方……”
海爾波面色一凜,加大魔力的輸出。
“……這是千年的戰爭,起點是結束,終點是開始,命運會懲罰試圖操縱玩弄它的不敬者,也會獎賞勝利者……”
納爾遜和海爾波的目光相遇,兩根誕生相距兩千年的魔杖瘋狂地震顫。
“……烏云被驅散,歷史被撫平,悲壯的戰爭銷聲匿跡,宿命的——”
黑胡桃木魔杖在重壓下微微彎曲,展現出它驚人的任性,魔法的爆鳴中,納爾遜只能看到皮提亞的嘴在一張一合,卻聽不清她在說什么,直到短暫的平衡帶來間歇,皮提亞的雙眼也在混沌中恢復清明。
“其名為……英雄的掠影!”
這是一個真正的預言,在最后一個音節落地的瞬間,不管是納爾遜、湯姆還是海爾波都感覺到了一種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窺伺感,緊接著,一股無形卻沉重的壓力降臨于他們的靈魂之上,卻又很快消散,仿佛在這一瞬間有什么東西認可了皮提亞的預言,并在這些支離破碎的話語上蓋下了認可的烙印。
納爾遜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瞬,他瞪大眼睛,感覺到魔力正不受控制地從手中涌出,沖向因興奮而顫抖的黑胡桃木魔杖,數月時間辛辛苦苦利用塞克斯還原積攢的充盈魔力瞬間被消耗一空,甚至連小銀球的補充也無法跟上它消耗的速度。
一枚枚失去了光彩的金屬殘骸跌落在納爾遜身側,在暴動的魔力對面,他看到了海爾波比他還要驚愕的表情。
世界上從未出現過對魔力消耗如此巨量的魔法,更何況它們緊緊地聚集在納爾遜與海爾波杖尖相遇的一點,沒有人懷疑這股磅礴的力量會在頃刻間將深陷其中的兩人撕碎,但想要靠近納爾遜的湯姆已經無法突破幾乎凝為實質的魔力激發的颶風了。
更讓納爾遜和海爾波感到膽戰心驚的是,這個由兩人對抗而生的究極魔法仍在貪婪地抽取他們的魔力,如同一個怎么都填不滿的無底洞一樣,杖尖相撞的那一點愈發凝實,僅僅逸散而出的半分氣勢便足以讓周圍的所有人被籠罩在面臨毀滅的警醒與本能的恐懼中。
海爾波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攥緊魔杖,用瞪大的眼睛狠狠地恐嚇著面對面的納爾遜,作為暴風的風眼,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眼下情況的兇險,一味地維持,只會讓奇點處醞釀的未知魔法越來越強大,但倘若抽身離開,作為瀕臨崩潰的大壩唯一的宣泄口,他將成為第一個被埋葬的人。
此時此刻,擺在海爾波面前的選擇有且只有一個——加大魔力的輸出,讓自己在這場拉鋸中占據上風,用碾壓的力量逼迫脆弱的納爾遜成為大壩的宣泄口!
他緊咬牙關,在這樣的關頭竟然還有精力分心,承擔著一觸即潰的兇險,伸出左手向身后虛握,一名在不遠處暈厥的仆從被吸入了他的掌中。
“自殺?你可真是瘋狂!”
納爾遜咧開嘴角,后槽牙都露了出來,趁他病要他命,納爾遜左臂的袖中滑出另一根魔杖,在魔力躁動的間隙,一道無形的風刃從杖尖射出,直直地切向海爾波的脖子,在千鈞一發之際,海爾波把仆從舉到了胸前,神鋒從昏厥的黑巫師胸口穿胸而過,海爾波趁著受到阻礙的瞬間偏了偏頭,但一只耳朵還是被直接削了下來。
“自殺?”
海爾波對痛楚沒有半分反應,鮮血的氣味反倒令他感到更加興奮了,他捏緊攥住仆從后心的手掌,綠色的魔力順著仆從的貫穿傷口侵入他的身體,暈厥的黑巫師在痛苦的刺激下悠悠轉醒,瞪大眼睛,眼前的納爾遜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看到最后的東西。
“它本來還只是一個不成熟的咒語,這是你逼我的,”海爾波的眼眶被索命咒的綠芒填滿,看起來如同惡鬼一般駭人,他咧嘴狂笑,露出一口參差尖銳、浸泡著毒液的蛇牙,“我會把你碎尸萬段,把你的靈魂拘束起來,承受幾千年幾萬年的拷問,讓你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折磨與痛苦,到那時,向我祈求死亡都將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
深邃的漩渦在頭頂凝聚,只一瞬間,被驅散的烏云再次填滿了天空,一道猶如河流般粗壯的綠色雷霆從天而降,直直地擊中他手中黑巫師的頭頂,在一聲短促的哀嚎中,黑巫師的身體化成一團焦炭,但雷霆并沒有第一時間消失,反而緊緊地束縛住從黑巫師的身體中脫離的、被詛咒緊緊束縛的靈魂,他的靈魂在魔力的撕扯下化為一根冤魂的鉤鎖,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直通天空的綿長脊柱,而掛在底部的嘴巴仍在發出無人能夠聽到的哀嚎。
鮮血從海爾波被削去的耳根涌出,灑滿了鉤鎖,下一秒,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鉤鎖劇烈地擺動,底部尖銳的彎鉤刺進了他的心臟,將一道綠色的虛影勾了出來。
納爾遜剛剛看清那是什么,被海爾波松開的鉤鎖便已經帶著虛影竄到了云中——那是海爾波的靈魂,一片殘缺的、在殺戮中分裂而出的靈魂。
海爾波低著頭喘著粗氣,靈魂的撕裂帶給他的痛苦比失去一只耳朵強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襲向全身的痛楚卻讓他愈發興奮起來,絲毫不顧及魔力的后繼,加大了對魔杖施加的力量,死亡的魔力瘋狂地涌出,攻守倒轉,壓制著納爾遜,幾乎要將他驅逐出場。
納爾遜艱難地抵抗著,頭頂的烏云在靈魂的碎片抵達后,在一陣墨綠的電光中,徹底染上了海爾波的顏色。
“哈哈……”
海爾波的笑聲更像是哭聲,他的表情扭曲著,精神明顯地錯亂起來,臉色堆積處夸張到不像人類的笑容,緊接著,雷云滾滾,無數道墨綠的雷霆從天而降,納爾遜瞇起眼睛,那已經不再是云層產生的雷電了,有一個更加貼切的名字稱呼那些電光——阿瓦達索命。
狂躁的電弧在這處狹小的山谷中瘋狂地涌動,濃郁的死寂讓人透不過氣來,但它們襲擾的對象卻并非納爾遜,而是刻意避開了中央的戰場,避開了納爾遜、海爾波本人、皮提亞以及海爾波看重的先知卡卡洛夫,無情地收割著那些忠誠奴仆的生命。
納爾遜也注意到,躲藏在云中的攝魂怪也不見了蹤影,恐怕它們早已成為了這件恐怖魂器的養料,那些被收割的靈魂在云層中孕育出令人難以直視的龐大魔力,匯聚在一道細小的碧綠雷霆中,向著海爾波當頭劈下!
他在自殺嗎?還是借助某種特殊的魔咒逃生?
都沒有,細小的閃電在擊中海爾波的瞬間化為了一條碧綠的小蛇,張開長滿毒牙的嘴巴,一口咬在了海爾波的脖子上。
他的血管猛地鼓脹起來,皮膚瞬間變成了濃郁的綠色,那些海量的靈魂向他“自愿”地獻上了一切,補充著他瀕臨枯竭的魔力。
“呵……我從未感覺到自己像今天這樣強大,”海爾波眼中的綠光絞殺著被他注視的一切,瘋狂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看著納爾遜,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也來成為我的一部分吧……我原諒你的冒犯,賜予你和我一樣的永恒,這是神明的恩賜。”
遮天蔽日的烏云成為了他的電池,納爾遜的潰敗似乎已成定局。
“你拿什么挑戰我?!”
海爾波目眥盡裂,他已經可以感受到納爾遜魔力的枯竭與抵抗的虛弱,勝利在前,他毫不吝嗇魔力,天平兩端的平衡在這一瞬間被打破,魔杖交匯處醞釀的恐怖魔力在瞬息間失去掌控,世界上從未有過的爆炸將納爾遜的身影吞沒,猶如一枚太陽在大地上被點亮,它吞沒了周遭的一切。
被阻隔在對峙之外的湯姆在阻礙消失的瞬間撲入戰場,就在他即將夠到要被吞沒的納爾遜時,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毫無防備的湯姆就這樣被皮提亞拖了出去,沒入了迷離幻境之中。
魔力的爆發席卷著泰克蒙的一切,頃刻間就將一切自然花費數億年創造的奇觀碾成齏粉,但身處迷離幻境的湯姆卻沒有被波及到,他茫然地看著無法觸及的另一個世界,以及在爆炸的中心輪廓模糊的身影,變形出的護甲根本無法抵御魔力的爆炸,在相撞的瞬間便被撕得粉碎,肆虐的魔力狠狠地撞在了納爾遜的胸口,撞在了從領口滑出的懷表上,湯姆臉色一沉,魔杖瞬間抵住皮提亞的額頭。
“劫持我,我們的計劃還沒有結束。”
進行過預言的皮提亞仿佛換了一個人,她的眼神異常堅定,輕聲說道:“命運不會讓他倒在這里。”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霎那,這處獨立于現世的死亡之地竟自虛空中生出了崩潰的裂痕,魔力的暴動之強,居然能夠在現實粗暴地打破兩個世界的阻隔。
而它的后續影響并不止于此,裂痕從湯姆的面前向四面八方延申,伴隨著玻璃破碎一般的響聲,迷離幻境中沉寂千萬年的迷失霧在這一刻沸騰起來,生者與死者的境地反復重疊復現,而就在裂痕的起點,也是現世中爆炸的奇點處,一處缺口緩緩張開。
同樣被魔力吞沒的海爾波看到了缺口,看到了控制住皮提亞的湯姆。
而湯姆的目光卻變得驚異起來,他認得那個缺口,和兩人來時的通路一模一樣,而這場魔力的爆發歸根到底也符合了納爾遜穿梭時間的原理,只是更加粗暴,更加不講道理。
高聳入云的黑塔在缺口處拔地而起,一個湯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塔底的大門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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