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澄澄的葡萄蝦剝去殼和蝦線,再細心點綴上一小撮晶瑩圓潤的鱘魚子,一道葡萄蝦刺身大功告成,柏木茉優雙手端到餐桌上。
她落座在北原的對面,給自己戴上透明防油的一次性手套。
清蒸過后,長相猙獰的花咲蟹已經像朱砂一樣鮮紅,她拿一把大剪子,將其從中一剪兩截,然后“咔嚓,咔嚓”掰斷蟹腿,再挖出蟹心,肢解蟹腮,用鐵勺剜下蟹肉和蟹膏,短短一分鐘內,碩大的花咲蟹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遺骸殼子。
北原賢人看得一愣一愣,又不寒而栗,忽然有種女殺手在身邊的荒唐感,很不自然地低頭喝了口番茄牛肉湯。
柏木茉優剪開蟹腿殼,挑出粉嫩嫩的蟹腿肉,將蟹膏和蟹肉統統撿進蟹殼里,推到北原的面前。
“請慢用。”說完,她便繼續動手肢解另一只花咲蟹。
北原賢人忍不住問道:“你從哪學的剝蟹?”
柏木茉優一邊低頭肢解大螃蟹一邊說道:“網上看視頻,昨晚又清蒸了三只,提前做了練習。”
不愉快的是,昨晚她宰到第二只螃蟹的時候,胖兔子就跳下沙發,嚇得躲床底下去了,“咕咕咕”亂叫,她喊了一宿都沒敢出來。
柏木茉優沉默了會,說道:“明天我嘗試把‘雪球’帶過來。”
北原賢人表情有點古怪,什么叫“嘗試”帶過來?
“它鉆進床底下了。今晚我找一根長棍子,試試能不能把它趕出來。”
北原賢人默然無語,大概能想象到當時發生了什么。
大功臣受苦了他輕嘆了聲說道:“以后還是我養它吧。”
柏木茉優輕輕“嗯”了聲。
噔噔,噔噔,一先一后,柏木茉優的手機先響,過了會又是他的手機。
他的漢語學生發來了疑惑:
「北原老師,春秋和筆法組合起來是什么意思?春天和秋天的書法嗎?祖母的日記上出現了這個詞匯,我查了很久也找不到。」
春秋筆法?這個生僻成語確實不太好查北原賢人斟酌了會,編輯短信。
另一邊,柏木茉優也收到了高梨的Line消息,內容很簡短,只是一句關心的問候。
她旋即抬頭,絮風發送給北原賢人的短信是什么內容?
他好像輸入了很多字,難道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什么事情,需要發這么多字?絮風為什么不先跟我說?絮風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柏木茉優腦海里一瞬間就冒出來了數不清的念頭,內心極其想知道。絮風究竟發去了什么內容。
但她實在難以啟齒,抹不開臉去問。
北原賢人知道她對絮風的心意,如果隨便回個消息,她都異常關切,次次都要追問,這是不是有些變態。
雖然北原賢人很可能早就這么看待她了,但被別人當成變態,與她當面去做變態,差距還是很大的。
柏木茉優心里猶豫再三,慢慢站起來,專門繞了一個大圈,佯裝去洗手,路過北原的時候,她斜過眼睛,偷窺手機熒幕。
屏幕被他的腦袋擋住了柏木茉優放輕腳步,悄悄靠近北原的身后。
還是有點遠,看不清文字仿佛被勾了魂似得,她情不自禁地再度靠近一些。
北原賢人斟酌地輸入注解,隱隱約約間,他忽然嗅到了非常熟悉的薰衣草芬芳,有所察覺地仰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光潔下巴,旋即有一雙澄碧的眸子看向了他的眼睛。
對視了兩秒,柏木茉優迅速后退,低頭說道:“我只是看一下手機時間。”
北原賢人抱著手機,表情古怪地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柏木茉優一言不語的回到座位上,連佯裝去洗手都忘記了,心里只感到丟人。
過了會,她十分擔心北原賢人誤會了什么,強忍羞恥感,咬牙承認道:“其實我就是想看絮風給你發送了什么內容。”
北原賢人停下筷子,干咳嗦了聲說道:“我知道,不用解釋。”
柏木茉優羞恥到超級想閉上眼睛,竭力平息波動不安的混亂心情。
她內心不停安慰自己要堅持,別逃避,只要熬過去這一個月,熬到他拆除石膏,在這期間無可挑剔的照顧好他,爭取以后互不相欠!
北原賢人無言動筷,這屬于是自爆了,這個樣子的百合同學,還真是難得一見。
可能這就是關心則亂吧,好端端的一個聰明女孩,犯傻的時候是真傻。
直到一頓早飯結束,“煮飯廚娘”都一直低頭不語,沒開口說半個字。
廚房里不停產生刷碗的動靜,北原賢人麻木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不想看無聊的晨間綜藝,但如果沒有電視的雜音,屋里的氣氛會很尷尬,只好裝作很入迷的樣子。
茶幾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小調皮蛋發來了視頻邀請。
他放任手機多震了一會,才滑動屏幕拒絕視頻邀請,然后發短信告訴女兒,手機快沒電了。
這幾天,為了避免女兒的視頻通話,他都是提前給小調皮蛋打電話。
沒過一會兒,Line音又呼嘯不絕的一連串響起,小調皮蛋發過來了十幾張風景照,記錄了她和琴音姐的近況。
北原賢人一張一張滑看。
那對小娘倆還真是去了不少地方,從海灘到山林,有博物館和游樂場,現在去了海底世界,還拍了一張呆萌小企鵝的照片,硬說就是很像他。
北原賢人看著看著就笑了出來,但很快下一張圖片,他笑不出來了,眼角都在跳個不停。
小調皮蛋又偷拍了琴音姐的福利圖,照片里花江琴音露出光白的后背,身姿婀娜,美背柳腰,在換睡衣。
「歐尼醬還想看嗎?」
「想看的話,找機會多給你偷拍幾張。」
「海己是不是很孝順?」
北原賢人沉著臉放下手機。如果按輩分,花谷其實得喊琴音姐叫姑姑。
他決不承認,女兒給爸爸偷拍姑姑的福利色圖也能算叫孝順!
誰來了也不管用!就沒這個理!
夜晚八點二十分。
竹下茜看了眼汽車儀表上的時間條,扭頭對后車廂里的人說道:“雨宮小姐,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再逛吧。”
一周前,工作室花了一筆錢,終于處理好了煩人的狗仔隊。
談判很順利,工作室提出一筆錢,讓周刊文春叫停狗仔隊,對方答應得很爽快,保證以后不再派人跟蹤。
這將近兩個月內,估計他們也對二十四小時都宅在家里不出門的小姐徹底感到絕望了竹下茜心里感到好笑,他們挑誰不好,偏偏挑中了厭世避世,絕對能耐得住寂寞的雨宮小姐,可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之所以間隔一周,她才開車帶小姐出來吹吹風,是擔心周刊文春收了錢不辦事。
不過在她這一周的仔細觀察下,住宅附近沒再發現有狗仔記者的跡象,路上也沒了跟蹤的車輛,她這才放心帶小姐出門。
雨宮雅柊也有些疲倦了,輕聲說道:“從右邊那條路回去吧。”
竹下茜看破不說破,那條路,可以經過北原家。
“好的。”
十分鐘過后,竹下茜刻意減慢了車速,留下充足時間,讓雨宮小姐多看一看這座讓她牽腸掛肚的老房子。
竹下茜微微側頭。只是可惜,聽花江女士說,北原賢人跟別人外出旅游,似乎還要過十天才回家。
她余光瞥向車窗外,微微怔了瞬,那座老房子的二樓臥室,分明亮著燈啊。
忘了關燈?還是他悄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