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賢人暗道不妙,小宅女肯定是聯想到了十年前。
他之所以不愿說出脫臼的真相,想暫時糊弄過去,就是擔心她聯想到十年前,心里不舒服。
不過他也不是十年前的他了,哪還會像個榆木疙瘩一樣束手無策,更不需要再有琴音姐幫忙哄回來,北原賢人厚著臉皮,絲毫不害臊地哄“貓”道:“要是你快掉下陡崖,我肯定想都不想,沒有一點猶豫地上前抓住你的手,就算掉下去,也是我先著地。”
像是昨天吃的大螃蟹,雨宮雅柊的臉倏一下變得火紅,慌忙轉過身去,都不敢看他了。她雙手抱膝,背對北原,好長時間都在低著頭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北原賢人心里琢磨是不是有點過于露骨了,這明顯是羞得她沒臉見“人”了。
不過這總不是壞現象,北原賢人再給她火上澆油,加一句說道:“我是認真說的,沒騙你。”
然后他就見小宅女的后腦勺埋得更低了,都快藏進了膝蓋里,絲滑的如瀑黑發也隨她的動作一起披落,把肩背都掩埋住了。
“你先下去吧。”
他聽到小宅女細若蚊聲的低語。
“行,”北原賢人起身,“我一會兒再上來。”
輕輕拉開襖門,他又聽身后的人小聲說道:“要是到了那種時候,我會先松開手,不讓你抓住我。”
北原賢人驚訝地回頭看,她像嬰兒一般,將自己抱成了個球,
他完全沒料想到,一向喜歡跟他對著干的雨宮小宅女,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北原賢人著實始料未及,心里訝異猜測,難道她心里的疙瘩完全解開了?......既然都能說出這種話來了,總應該說明,這次算是完全和好了吧......不敢說好感度已經回滿一百,起碼七十甚至八十是有?
他也迅速回復道:“那到時候只能比誰更快了。”
把自己團成球的雨宮小宅女沒再開口。
直到樓梯間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她身子才忽然傾倒在地,雙手捂住羞燙的臉蛋,像條扭動的毛毛蟲一樣滿地打滾。
剛才不敢面對大壞蛋,她是怕自己忍不住抱上去。
下樓梯,回到客廳。
柏木茉優正在打掃廚房垃圾,更換垃圾袋,看到他回來了,她直起腰,平靜問道:“菜都涼了,要熱一下嗎?”
心情大好的北原賢人擺手說道:“不用熱,不餓,中午再吃。”
“怎么樣?”柏木茉優給他拉出一張椅子。
北原賢人不客氣地坐下,心里已經有所考慮。
再過十天左右,琴音姐和小調皮蛋也該回來了,到時候,女妖精免不了又得在他家里住一段時間,介時,百合同學來他家又有什么意義。如果再算上可能還會有的小宅女,四個女人湊到一塊,他光想想頭都要大了,還怎么靜心準備名人頭銜戰。
“再過十天左右,我妹妹和琴音姐差不多就該回來了,琴音姐就是花江琴音,她八成會在我家住一段時間。”北原賢人委婉的暗示她,到時候不用再來了。
柏木茉優沉默了一會,仍不想放棄。
“大作家都很忙的吧,暑假期間,我有充裕的時間更方便來照顧你。我和她也可以輪流排班,一人照顧你一天,三天也行,一周也沒問題。”
她怎么這么犟......北原賢人心里很是無奈,干脆實話實說道:“我說話,那個女妖精根本不聽,就算她不為了我來,也會為了我妹妹來住,她是把海己當成親妹妹和閨女來養。”
柏木茉優默然,她不清楚北原家到底是什么情況,那位獲過芥川獎的大作家,竟然把北原賢人的妹妹看做成女兒,可已經沒法繼續固執了。就算到時候她不聽勸,執拗地來北原家......她想還情分,但人家可不一定領情,反而可能嫌她麻煩。
“如果你心里過意不去,這樣吧,我之后要準備名人頭銜戰,沒法分心,學生會里的事情,你代我全部負責。”
北原賢人語氣頓了下,眼神示意樓上。
“還有,你得保證,以后別再和她斗氣。”
他輕嘆了口氣,說道:“你不了解她,她天天一個人悶在家里,平常不看電視,不上網,不玩手機,更不愛交朋友,見過的東西不多,認識的東西更少,甚至連洗衣機都用不明白,跟別人吵架總是自己吃虧,吃了虧,有氣沒處撒,只能一個人氣呼呼去蹲墻角,自己生自己的氣,她不像你一樣那么聰明、如果以后伱們相遇,你要保證別跟她爭斗,要是看到她被欺負,你就盡量上去幫她一把。”
柏木茉優認真答應道:“行,你說的我都能保證。”
北原賢人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沒別的事情了,你忙。我回樓上看看。”
柏木茉優不再多說,繼續彎下腰更換垃圾袋,然后清洗抹布,擦拭廚臺......
北原賢人剛上二樓,就看到一只懵頭懵腦的雪白兔子,呆呆站在他的臥室門口。
他用腳尖輕輕碰了下兔屁股,示意它讓開,然后拉開襖門。
房間里,地面已經鋪好了床褥,雨宮小宅女連衣服都沒換,她就已經懷抱被子,安然睡著了。看樣子是昨晚沒睡好。
北原賢人回頭看了眼還在懵頭懵腦的胖兔子,估計它原本是藏在柜櫥里,睡得好好的,突然間被人把床搶走,又被人提溜了出來。
他對這只胖兔子一向是放任自由,從一樓到二樓還有沙發和餐桌,它想去哪睡就去哪睡,就連喂給它的干草和兔糧都是很貴的那種。
畢竟胖兔子深入虎穴,為他賣過命,妥妥的大功臣,就賜它一個“護宅瑞獸”身份,下半生好好享受吧。
北原賢人沒有打擾雨宮,退回走廊,輕輕關上門,心里考慮是不是也該給胖兔子找個伴了,但兔子好像很能生崽,萬一一窩生個七八只,以后怎么養......
房間里,雨宮雅柊悄悄睜開眼,探頭看一眼關上的襖門,慢慢平躺,抱緊了懷里的被子,低聲喃喃道:“你才是不聰明。笨蛋。”
“我早就會用洗衣機了。”
再次回到客廳,勤勞能干的百合同學已經在打掃衛生,她蹲在地上,用一塊新抹布擦地。
北原賢人忍不住提醒道:“浴室里有拖把,你用那個吧。”
他家從來都是用拖把來擦地,這多省事,用抹布麻煩不說,還累得腰酸背痛。他也從來不允許花谷用抹布擦地,擔心傷到女兒的小蠻腰,只有琴音姐來的時候,小娘倆一邊鬧一邊玩一邊擦,他才不吭聲。
柏木茉優直起腰,用手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其實她也不習慣用抹布擦地,倒不是從小在國外生活,而是小時候,絮風的祖母舍不得讓她們接受日式“跪式擦地”的習慣培養,說那樣傷腰,小小年紀就傷到腰可不行。
她記得有一次,絮風的爸爸教絮風,如何省勁的使用抹布來擦地,她也陪著絮風一起學,后來被絮風的祖母知道了,奶奶心疼得不得了,當晚就去找絮風的爸爸,足足說教了他一個多小時,從那以后,她和絮風再也沒用過抹布去擦地。
直到現在,她對那位慈祥的,頭發雪白的,笑口常開的,教她下棋和畫畫的老奶奶,印象都非常深刻,真的對她很好,從不拿她當外人,甚至她都覺得,絮風的祖母比她的媽媽,更像和睦相處的家人。
北原賢人見她蹲地上,不抬頭,也不吭聲,姿勢一動不動,還以為她又犟起來了,不禁無語說道:“我家從來都是用拖把擦地,你趕緊把抹布扔掉吧,肩膀和腰疼不疼,大夏天的熱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