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吉他的北原賢人故地重回到上次的車站口,先跟車站的工作人員打聲招呼,一回生二回熟,非常順利的獲得臨時演出的占地許可。
今晚比昨天還要冷。
“幸好小調皮蛋沒跟出來。”北原賢人左手握住琴頸,環視一圈匆匆忙忙的行人,旁若無人地即興彈奏樂句。
靜靜望著燈紅酒綠的街道上來回奔走的陌生人,一時思緒惘然。
之所以大冷天跑到外面街頭演出,倒不是表演欲望發作,而是他比較喜歡在喧鬧的城市森林中找一處角落靜心彈琴,一邊忘卻四周,一邊按下和弦,情緒沉浸于音符,就會有一種神奇的音樂力量使得心靈更加放松,放空大腦,這是一個人悶在家里彈琴所體會不到的奇妙感受。
北原賢人并不在乎有多少人來圍觀,自顧自地發散著思緒,讓十幾萬個小時的爵士樂積累,銘刻在肌肉中的經驗與記憶,被動式的動起手指勾抹音符。
漸漸地,開始有了在他面前駐足停留的陌生人。
北原賢人回過神,挨個去看前方的三位聽眾,不禁在心里笑了笑,暗暗吐槽道:這真的很爵士,相當“絕世”。哪怕在爵士土壤比較肥沃的曰本,能欣賞爵士樂的人也還是太少了。恐怕再過幾個時代,爵士樂真的要絕跡于音樂市場了吧。
雖然明知換個曲風,圍觀的聽眾一定會變多,至少也比眼下的門可羅雀要強,但是北原賢人仍然無所謂地自顧自彈自己的。因為他目的不是來討好聽眾。
即興改編完一首經典的爵士樂曲目,北原賢人呼氣沉下肩膀,休息一會兒。他前方,一位打扮斯文的中年男子突然拍起雙掌,接著走上前,于錢包中抽出兩張紙幣,俯身放于他的吉他收納袋里,對北原賢人禮貌地笑了笑,然后事了離開。
北原賢人愣神看著吉他收納袋里多出來的兩萬円,過了會兒,頗感無奈地撓了撓頭,雖然不確定是被當成了街頭賣藝人,還是來自于懂行人的認可與欣賞,但既然給了就收著唄。
“出手真大方......正好給花谷買換季的衣服。”
正準備再次投入演奏中,一位相當美貌的女士走了過來。她年齡約莫二十三四,身材高挑,五官令人印象深刻的美麗吸睛,穿著紅色的加長款毛呢外套,摩卡棕色的波紋長發披散身后,天藍色的眸子澄澈動人,大克拉的鉆石耳飾閃閃發光。像極了電影里國禍國殃民的皇室美人。
北原賢人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暗道:“小調皮蛋口中的漂亮大姐姐來了,而且還是名副其實的漂亮大姐姐。讓你不來,事后知道就懊悔到捶胸頓足去吧。”
也幸好女兒沒了,否則那只小調皮蛋八成又要見色起意,厚臉皮笑嘻嘻地去纏上人家搭訕。
北原賢人收回思緒,半闔雙眼,沉浸于自顧自地演奏中。
演奏結束,當他睜開眼時,前方的聽眾們不多不少,還是那寥寥四五個人。之前那位女士已經不知何時離開。
二十分鐘后,北原賢人都打算著彈完這曲就回家,余光意外地注意到,那位美麗的女士居然又回來了,而且還帶著37鍵的肩背式電子琴,以他為目標于遠方徑直走來。
北原賢人有點懵,這是什么情況?
他愣神看著那位那位美麗女士停在他身邊,然后轉頭看向他。
旋即,對方纖細潔白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接連按響幾個和弦,仿佛在用音樂與北原賢人對話,要一起嗎?
對方發來合作邀請。
北原賢人還有點懵呢,內心大惑不解!
什么情況?爵士音樂啥時候變得受歡迎了?
這完完全全不符合爵士音樂人的街頭待遇吧!
他迅速回過神,微微俯身問候了一句“你好”,然后雙手就位,轉頭看向對方,客氣地暗示你先來,給個音樂動機。
對方沒說話,低頭調整了下設備,然后一手在黑白琴鍵上舞動,一手在肩背式電子琴的附件設備上跳動。
自由伴奏器,自動伴奏器,腳踏式打擊樂盤,玩節奏布魯斯.......北原賢人立馬意識到,她是個實力不簡單的行家啊。
肩背式電子琴,搭配種種組件,即可做到一個人即是一支小型樂隊。跟之前命運引力樂隊第一次彩排,鶴見千夏為了奪權而秀的那手looping一個意思。
同為音樂人的默契,北原賢人不遑多讓地掐住琴弦,遵照對方給的音樂動機,即興彈出相配的旋律。
音符交織,水乳交融共同構建成舒適、平穩卻充滿律動的樂句。
北原賢人有心想轉身觀察這位神秘女士,但又不好意思冒昧投去視線。
正在街頭演出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陌生搭檔這種事情,他兩世相加也只遇到過兩次。上次還是樂隊比賽期間,他半夜吹口琴,奇妙結識了一位素未謀面的神秘高手,不過只是合作了短短幾夜,對方就再也沒出現過,連對方是男是女,年齡大小,他都一概不知。
跟上變奏,再合上對方給出的音樂空間來收尾,一曲結束,思緒混亂的北原賢人放下手,略微猶豫了下,然后大大方方地轉身面向神秘女士。
因為不知道對方什么來頭什么身份,拿不定該用何種口吻搭話比較合適,北原賢人索性就用街頭老鳥樂手的方式,頗為驚奇興奮為她灑脫鼓掌,同時借此機會,大大方方地打量這位神秘女士。
人靠衣裝馬靠鞍,明眼一瞧對方的打扮品味就知道,絕對不是等閑人家。北原賢人不禁心想:看她打扮和氣質,不像是尋常素人。該不會是哪個國家的著名藝人吧,還是某位幕后創作人?
神秘女士一直沒開口說話,丹赤色的雙唇始終在收斂笑意,看來是對這次合作比較滿意。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莫名其妙地,北原賢人對她卻一種十分違和的熟悉感。
是眼神有些熟悉?
一頭霧水地北原賢人也說不清,就是憑空有一種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對方。
“難道真是某位著名人士,我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北原賢人暗暗猜測。
再盯著看就不太禮貌了,北原賢人轉身收回視線,側頭說道:“要再來一次嗎?”
在他側目的注視下,神秘女士居然放下肩背式電子琴,雙手在胸前比劃他看不懂的動作。
北原賢人看得一愣一愣,大腦反應了一會兒。
“手語?”他腦海里冒出來一個詞匯。
北原賢人對這位神秘又美麗的女士的心情一瞬變得復雜起來,內心可惜同情地暗道:“她是啞巴嗎......”
“或許這就是上帝給人多開了一扇窗,卻開玩笑似地封鎖了一扇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