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乙祭這個新羅曾經的執政大臣所遺留下來的府邸，姜云明和程咬金在出征日久之后難得地能有個床睡，而且還是鋪著被褥的那種。
不過此時的姜云明和程咬金都沒有準備睡覺。
“你一定要去嗎？”乙祭府內的客廳，姜云明和程咬金吃著蘇定方讓人去獵到的獐子和野兔，喝著酒精勾兌的酒水。
但此時的氣氛卻有些不合時宜的沉重感。
“一定要去。”雖然這是純正的糧食發酵而來的酒精所勾兌，可依舊有后世那種劣質酒的沖鼻之感，但姜云明卻一飲而盡。
“如果我要率軍返回呢？”倭國這個地方，程咬金并不想去，或者說他并不想姜云明去。
和突厥戰場不一樣，和高句麗戰場不一樣，甚至和新羅都不一樣，對于倭國，大唐了解的實在是少之又少，除了那些倭國使臣帶過來的消息之外，大唐可以說是對倭國一無所知。
不像對突厥和高句麗那么了解，甚至都不及新羅。
因為不了解，所以極有可能處處都潛藏著危險，因此程咬金并不想讓姜云明去。
當然了，這里面也有李世民的意思，在離開高句麗之前李世民曾經特地囑咐過程咬金，讓他盡可能的讓姜云明放棄去倭國的想法，但前提是不會造成什么極端的后果。
“那小侄也沒什么辦法，只能是帶著遺憾返回了，最后死不瞑目。”
“這么嚴重？”程咬金愣住了。
雖然姜云明的語氣中滿是玩笑，但程咬金卻聽出了隱藏在玩笑背后的認真。
如果他真的率領大軍返回，他覺得姜云明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真。
“這么說吧。”姜云明慢條斯理的從獐子腿上片下了一塊肉，蘸了蘸辣椒粉后扔進了嘴里。
“倭國之于我，就如同皇爺爺之于義成公主、父皇之于突厥、大唐之于高句麗。”
“你是倭國人？”廢了好大的勁兒程咬金才梳理清楚這段關系，然后他得出了一個讓姜云明哭笑不得的結論。
不過說起來也是，自遠古時期到唐朝這段時間內倭國從來沒有在中原占領到一寸土地，所以程咬金自然而然的就認為姜云楓是倭國人，他的國家被倭國占領了。
畢竟姜云明說的那些不都是滅國的關系么？
“我是個純正的漢人，不是什么倭國人，您想岔了。”哭笑不得地給程咬金解釋，但卻讓程咬金更加的糊涂了。
“漢人？那你和倭國能有那種仇恨？”
“您就別問了。”姜云明搖了搖頭，看這個樣子他老丈人顯然是沒告訴過程咬金自己的身世，那么他也就不會多說了。
“我和倭國也算不上是滅國之仇，但卻也不遑多讓了，不過這里面的關系很復雜，當世知道的也不過五指之數，您就別問了。”
搖了搖頭，程咬金也沒有多說什么，只能是下了個最后的定論。
“看來啊，我這把老骨頭是非得讓你折騰散架了不可。”
“其實，您可以回去的。”姜云明的語氣有些低沉。
去倭國，這可以說是姜云明倉促之間做下的一個決定，而且還是一個極不負責任的決定，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大唐的這十萬將士。
別說這千年之前的倭國了，就算是后世他也沒有踏足過倭國的土地，對于倭國的了解也就僅限于知道那是由四個島組成的國家。
哦不對，現在的倭國沒有四個島，只有三個，最北邊的那個現在還不是倭國的地盤。
不了解，這對于戰爭來說是個很不負責任的行為，但姜云明知道，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很有可能此生都不能親自達成那個他心心念念的愿望了。
現在他離了長安，李世民也算是管束不住他了，如果此番就這么回去，那么以后他肯定是沒機會了。
率軍、靠東靠北，而且還要有戰船，這次大唐剿滅收服高句麗三國就是姜云明最好的機會了，以后就不會有如此合適的機會了。
倭國，對于大唐來說不過是個身居一隅之地的島國，即便是不看那些所謂的大國風范以及所謂的仁義而自顧自地發起戰爭，在幾乎所有的大唐人看來這個小島國都是沒有攻打的必要的。
太雞肋了。
然而就是這個雞肋，這個一隅之地的島國，在千年之后在中原大地上劃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
絲毫不在意身體對酒精的不適感，這一夜，姜云明喝了很多，很多。
多到讓他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一醒了，時間不早了。”程處默看著床上的姜云明，心中很是無奈。
從日出時分到現在，他來了不止五趟了，但卻姜云明卻依舊在呼呼大睡。他不知道昨夜自己家的老爹和姜云明說了些什么，但今天一早他老爹就讓他去找蘇定方，讓整個軍隊都集合了起來。
“嗯？處默你怎么來了？”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宿醉的頭疼讓姜云明很是難受。
“我的大少爺誒，你可算是醒了。”程處默猛地一拍頭，趕緊把姜云明扶了起來。
“這都已經過了巳時了，你再不醒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爹可是一早就把將士們都召集起來了。”
“嗯？程伯伯把將士們都召集起來了？他說了什么沒有？”姜云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什么情況，這老程不會是真的打算就直接班師回朝？斷了自己去倭國的念頭？
“沒說，就是說要等你醒來。”程處默搖了搖頭，昨夜姜云明和他老爹說了什么他不知道，自然也就不知道姜云明為什么這么激動。
“那就好。”姜云明長舒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放了下來。
“你先出去吧，我換衣服。”
“行，那你快點兒啊，將士們等了你一早上了。”
“嗯，知道了。”
看著程處默把門帶上，姜云楓才下了床，目光放在了掛在床頭架子上的明光鎧。
這明光鎧已經不太合身了，從突厥之戰到現在，他的身體成長了，而這身明光鎧應該是最有體會的。
在一般情況下姜云明是不會穿這身明光鎧的，即便是在出征的時候，不僅是因為這明光鎧已經有些緊了，也是因為他不喜歡戰場的氣氛，所以如非必要，他一般都是不會上正面戰場的。
摘下明光鎧的兜鍪，將隱藏在內部的面具抽了出來，看著面具上倒映出的臉龐。
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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