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這件事情本身概率就很小。
而在大白天碰見鬼,可能性就更小了。
李修年萬萬沒有想到,作為一個中獎絕緣體,這種概率極低的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要是五百萬彩票,他也許會欣喜若狂。
但現在,他只想抓狂。
他是得有多賤啊!
居然主動去招惹小鬼。
這不是找死嗎?
李修年內心奔潰,簡直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但事情已經發生,后悔也沒有用。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趕緊逃跑,跑得越遠越好。
要不然被這小鬼黏上,麻煩可就大了。
李修年幾乎用盡吃奶的力氣,在街道上一路狂奔,一口氣跑出兩里多遠。
但原主畢竟只是一個身體孱弱的書生,沒過多久他便累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如此又過了片刻,李修年實在是跑不動了,便鼓起勇氣回頭望了一眼,見那小鬼沒有跟上來,他這才松了口氣,在一條狹窄無人的巷子里停了下來。
“還好老子速度夠快,否則……”
“臥槽!你怎么會飛啊,這不是犯規嘛?!”
李修年本以為自己已經甩開了小女孩,卻沒想到他才剛剛停下腳步,面前便驟然飄來一道熟悉的鬼影,差點沒把他給嚇尿。
“叔叔,求求你了,救救我弟弟,他就快死了!”
見李修年轉身欲跑,小女孩連忙開口求助,同時加快速度,向他飛撲而去。
兩人距離本就不遠,再加上巷子里堆有雜物,狹窄難行,很快李修年便被撲倒在地,摔了一個狗啃屎。
“對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小女孩原本只是想要攔住李修年,這才在情急之下向他撲去,卻沒想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不由嚇了一大跳,落地之后慌忙過來扶李修年。
但她不靠近還好,靠得越近,李修年反而越發害怕。
“喂,你想干嘛?你別過來……”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我就……”
“求求你了小祖宗,我才剛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你別搞我啊……”
“叔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求您救救我弟弟,現在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見小女孩來到面前,李修年頓時急得語無倫次,但出乎他預料的是,小女孩并沒有做出更進一步傷害他的舉動,而是在他身旁停了下來,一臉委屈和無助地哭著,看上去竟比他還要著急。
李修年雖然尚未從驚嚇之中脫離出來,但看著這么小的一個孩子在自己眼前手足無措地哭著,縱然害怕,他也還是有一些不忍心。
畢竟從小受二十四字真言熏陶,要是連這點同情心都沒有,這說不過去。
所以,盡管心里邊有一百個抗拒,但李修年最終還是心軟地開了口,道:“那個……小妹妹,你先別哭好不好,我現在有些緊張,你給我一點時間做一下心理建設好嗎?”
“好的,叔叔,只要能救我弟弟,您想做什么都行。”
“嗯,你也不用太著急,我很快就好。”
……
……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過了一會兒,李修年終于冷靜下來,向小女孩開口詢問道。
“我叫阿奴。”小女孩紅著眼眶回答道。
“原來是阿奴啊,你剛剛說你弟弟就快死了,可以跟我詳細說說嗎?”
“好。”阿奴輕輕點頭,道:“爹爹前幾天出門的時候,把我跟弟弟鎖在家里,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弟弟還發了高燒,一直昏迷不醒,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
阿奴邊哭邊說,說完,忽然跪下來,對著李修年重重磕頭。
李修年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想要將她扶起來,卻沒能觸摸得到她的身體。
他的雙手尷尬地停留在空中,過了片刻方才收回,心里頭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盡管阿奴已經死了,可她卻依然對弟弟的安危念念不忘。
這樣一個懂事的孩子,卻落得這樣一個可憐的下場,實在是令人心疼。
看著阿奴,不知道為什么,李修年突然不再感到害怕了。
他的目光已變得柔和,就連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阿奴,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嗎?叔叔這就帶你弟弟去看大夫。”
“我記得,叔叔請跟我來。”
……
……
半個時辰后,李修年跟著阿奴來到一個偏僻破敗的小院。
小院四周都是廢棄的民屋,幾乎沒人居住。
而在院子里,則長著許多雜草和青苔。
要不是阿奴親自帶路,李修年都不敢相信,這里居然還能住人。
不過,現在并不是理會這些的時候,所以李修年并沒有在院子外停留太久,而是直接走了進去。
小院里一共有兩間屋子。
其中一間門窗緊閉,被鐵鏈牢牢鎖住,很顯然就是關著阿奴姐弟兩人的地方。
但院子里并無斧子、錘子之類的工具,李修年只好強行用腳踹門,一連踢了七八腳才把木門破開。
但還不待他走進去,斜刺里便驟然撲來一道黑影,竟是一只通體黝黑的大黑貓。
李修年始料未及,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后退去。
但他到底不是一個練家子,腦袋反應雖快,奈何四肢根本就不聽使喚。
身體一下子失去重心,直接仰天倒了下去。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一失誤,那只黑貓并沒能攻擊到他,而是驚險地擦著他胸前的衣服從他身體上方飛了過去。
隨后一個箭步躥到墻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叔叔,您還好嗎?小黑沒有傷到您吧?”見李修年躺在地上起不來,阿奴連忙跑過來,面帶歉色道。
“我沒事,就是撞到了后腦勺,頭有點暈,緩一下就好。”聞聲,李修年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示意阿奴不用為自己擔心。
但他話剛說完,突然意識到阿奴對那只黑貓的稱呼有些親昵,不由感到十分詫異,便接著開口道:“阿奴,那只黑貓是你們家養的嗎?”
“是的,叔叔。”
“這么說來,你和弟弟是與這只黑貓一起被關在屋子里的,但這不對啊,貓看起來還這么精神,人又怎么會……”
說著,李修年忽然停下來,疑惑不解地看了阿奴一眼,卻見她臉色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連忙轉身望向屋子里面,隨即也不知是看見了什么,臉色瞬間大變。
見狀,阿奴突然跪了下來,神色略帶痛苦地看著李修年,道:“對不起,叔叔,阿奴欺騙了您,我根本就沒有弟弟,把您找過來只是為了救小黑。”
“我不敢祈求您的原諒,但小黑是個乖孩子,您以后要是在路上瞧見了它,希望您能大人不計小人過,賞它一口飯吃,阿奴來世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恩情!”
說罷,阿奴深深凝視了李修年一眼,似是要將他的面孔牢牢記在心中。
隨后,她朝著李修年重重一拜,身體忽然輕輕顫抖,化作一團青煙,緩緩消散。
李修年很想開口說些什么,但內心實在是太過震撼,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才好。
直到阿奴的鬼魂徹底消失,李修年方才長長嘆了口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屋子里面。
只見屋子左側,擺著一張三尺多寬的小木床,而在床上,赫然躺著一具被啃到面目全非的尸體。
“阿奴,你是個好孩子,叔叔不怪你,但愿你來世能夠投到一個好人家,不必再承受這樣的痛苦!”看著床上的尸體,李修年忽然感覺胸口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一般,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他并沒有問阿奴她是怎么死的,他也不必去問。
因為那只活著的大黑貓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李修年腦海里不禁浮現出這樣一段畫面——
“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要出一趟遠門,不方便帶著孩子,想找人幫忙照看卻因為人品不好或者是沒錢而被拒絕,但他又擔心孩子到處亂跑,無奈之下只好留下一些吃食,把孩子一個人鎖在家里。
在那之后的幾天,他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沒能按時趕回來。
小女孩不知道父親去了哪里,也或許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只是像平常一樣把吃食分一半給了自己的小貓,然后餓著肚子上床睡覺。
她以為當自己睡醒之后,父親就會回來,給她帶來吃的,但一連過了幾天,她都沒有聽到父親走進院子的腳步聲。
她越來越餓,也越來越絕望。
她也曾試圖打開房門,但瘦弱的身軀無法支撐如此巨大的體力消耗,很快她就選擇了放棄。
最終,筋疲力盡的她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也沒有起來。
一開始,那只黑貓只是守著她的尸體,不時發出悲鳴。
但隨后不久,在饑餓和本能的驅使之下,它終于還是沒能忍住舔了舔主人的臉頰,舔著舔著又忍不住咬了一口……
小女孩變成鬼魂之后,剛好看到了這一幕,但她并沒有生氣,而是擔心小黑貓像她一樣活活餓死,便來到大街上,到處找人幫忙,可沒人看得到她。
小女孩傷心不已,便蹲在街道的角落里無助地哭著,而也就在這時,一名風流倜儻、豐神俊朗的書生宛若天使一般向她走了過來……”
畫面到此結束,可李修年的心情卻是愈發沉重。
但人死不能復生,悲劇已無法挽回,除了幫阿奴料理后事,讓她入土為安,他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這里,李修年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后走出院子,一番打聽之后找到了此處的里長。
不過,鬼魂之事畢竟太過駭人,所以他并沒有如實相告,而是謊稱自己無意中經過此地,聞到屋里的尸臭味,怕有命案發生,這才破門而入,發現了小女孩的尸體。
聽完李修年的講述,老里長不由扼腕嘆息,強烈譴責阿奴父親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從他那里,李修年這才了解到,阿奴的父親原來是一個賭鬼,常常整日整夜泡在賭館里面,不務正業。
有這樣的父親,也難怪阿奴會被活活餓死。
李修年內心一陣唏噓,隨后跟著里長一起去縣衙報案。
辦案的捕快認出李修年的身份,對他格外客氣,當即帶著仵作上門檢查尸體,確定死因之后,立馬派人去找阿奴的父親。
在等待的間隙,李修年問了那名捕快,這種情況一般會怎么判罰,但得到的答案卻是——
“父母過失害死子女者,一般不以罪論處,最多就是受點皮肉之苦。”
對于這個答案,李修年感到無比失望,到這時他才意識到,生活在一個法制完善的現代社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因為抓人的捕快遲遲未歸,李修年不忍看著阿奴的尸體繼續放著,便自己掏錢托里長買了一口好一點的棺材,將尸體暫時存放在義莊。
做完這些,天色漸黑,不知不覺已到了日暮時分。
因為劉秀兒和阿奴的緣故,李修年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不敢在外面繼續逗留,尤其是陰氣較重的夜間。
所以,處理完阿奴的事情,李修年便趕緊回到了家里。
進門時路過廚房,在地上看到一把菜刀,便順手撿了回去……
隨后關緊門窗,坐到書桌前,心中一時間感慨萬千。
于是乎,他便左手提刀,右手執筆,沉吟片刻之后,把白天的經歷以小說的形式寫在了紙上:
“邑有張生者,素有膽。一日,行于街市,見一女童獨泣,問其故。方知此乃亡魂,被其父鎖于家中,饑餓而死。其弟病臥,危在旦夕。遂與之歸家,破門而入。忽有黑影躥出,系家養大貓,食尸而活。進屋,不見其弟,只見其尸,復問其故。女童如實相告,其父走后,與貓分食,饑死夢中。恐不救,故騙之。張生喟然長嘆,世間竟有救畜生而甘愿犧牲者,自愧弗如。故厚葬之。同邑李生聞之,咨嗟長嘆,遂作此文,以告后人。”
李修年筆走龍蛇,一氣呵成寫完整個故事,這才感覺內心舒坦了一些。
但就在這時,紙上忽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緊跟著所有文字齊齊從中飛了出來,涌入他的天靈蓋里。
李修年本能地想要拒絕,卻意外發現這個過程竟然還挺舒服的,不由松開手中的菜刀,一臉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自己的聽力和感知力突然間變得十分敏銳,就連隔壁院子那對老夫嬌妻的搖床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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