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是半個多小時趕到的,看到李曉榮像一個江湖俠女一樣吃著香辣的狗肉,有滋有味的抿著白酒,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李曉榮已經喝了二兩白酒,有一種微醺飄然的感覺,但是人卻十分清醒,自己故意不說地方,高朗也能找到自己。
那就說明這軟件一旦使用,還是很靠譜的。
李曉榮看見高朗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像老朋友一樣朝他招手笑道:“趕緊地,地道的狗肉,勁道的白酒,這吃吃喝喝的連神仙都羨慕。”
高朗沉聲道:“我很忙的,沒你這樣的閑工夫。”
李曉榮絲毫不介意他的態度,輕聲道:“我改變主意了,想先去一趟澳門。”
高朗吃了一驚,問道:“為什么?有什么新線索嗎?”
李曉榮靜靜看著高朗,良久才微微笑道:“什么都沒有,我就是突然想去澳門。”
高朗眉頭皺得更深了,問道:“去做什么?”
李曉榮抿了一口白酒后道:“想去看看這混蛋在什么樣的場所輸掉了這么多錢,然后去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高朗一愣,道:“你不會也想去澳門賭一把吧?”
李曉榮笑了,輕聲道:“看心情吧,也許也會進去賭一把。誰說得定呢?”
她的笑明艷動人,讓高朗原本想發火的心軟了一下,沉聲道:“是誰讓你去澳門的?”
李曉榮道:“沒誰,就是突然想去了。”
高朗臉色再次一沉,冷聲道:“那恕我不奉陪。”
說完轉身就要走人。
李曉榮猛地將筷子一放,同樣的語氣道:“你試試看,信不信我將你的那枚印章砸了?”
高朗止步,轉身望著李曉榮,道:“那印章現在在你手里?”
李曉榮一笑,示意高朗請坐,嘴里道:“芙蓉在鬧離婚的時候,就開始將一些東西放在了我父母家。我在家的時候問了她印章的事情,她說用一個首飾盒裝著,一個多月前就給我了。”
高朗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在了李曉榮的對面,耐著性子道:“那你為什么要去澳門?你不說實情,我很難保護你的周全的。”
李曉榮心里微微掙扎了一下,還是笑吟吟道:“我想和陳鴻做一個了結,就還真的要去澳門走一遭。”
高朗搖了搖頭道:“去澳門不是鬧著玩的,萬一陳先生的債主有你的資料,隨時有可能逼迫你還債的。你在內地他們還有所顧忌,你要是去了澳門,很多事情就說不好了。”
李曉榮點了點頭,道:“所以我要你幫我啊。”
高朗苦笑道:“這個,我真的幫不了你。他們的目的是錢,而這我恰恰無能為力。”
李曉榮給高朗倒了一杯酒,放在了他跟前后道:“你也說了,他們只要錢。只要人在,錢就還有指望,如果人都沒了,他們上哪里去要錢去?所以,他們找我無非是逼我還債,我大不了答應就是。”
高朗瞪眼看了眼前的美麗而略帶憂傷的女人,不知道她此刻是真傻,還是裝傻,或者是喝醉了說酒話,他看了看酒后搖頭道:“我不喝酒。”
李曉榮臉一板,套話似的道:“芙蓉說你喝酒的。”
高朗一愣,道:“我做任務的時候絕不喝酒。”
李曉榮道:“你的任務從明天開始。”
說著端起酒杯望著他。
高朗望著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溫婉如詩一般的女子,怎么就變成突然有些捉摸不透呢?
他還是沒有端杯,一臉坦承的樣子道:“就算你要去澳門,我也要開始準備了。所以,我的任務時間,就是答應你那一刻就開始了。”
李曉榮聽他這樣一說,自飲了一口后笑靨如花道:“那你是答應陪我去澳門啊。那行吧,那我可以放心的喝酒放松一下了,好吧,你先忙吧,過幾個小時你來接我就行。”
高朗愕然,隨后道:“你的朋友呢——高小姐或者方小姐呢?”
李曉榮有些感傷道:“她們都沒空,離婚的離婚,帶孩子的帶孩子,就我孤家寡人的什么都沒有了。”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望著高朗有些醉意的揮手道:“你去忙吧,先不用管我。”
說著拿起酒瓶,又開始往酒杯倒酒。
高朗冷眼看著,最后緩緩起身,默然地走了。
看到高朗真的走了,李曉榮心里存雜著各種情緒,漸漸都變成了不爽快的心情,想喝酒的興致也頓時沒了。
這高朗看上去好像還真的有個性。
芙蓉是怎么說來著,那像這樣的男人,心里都有別的野望。
那高朗的野望是什么呢?
這人看來不簡單,芙蓉的說法完全正確,能利用就利用吧。
“美女,看你很久了,要不要我陪你喝兩杯?”就在李曉榮望著門外怔怔出神的時候,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道。
李曉榮側頭看去,左邊坐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著得體,看上去還算順眼。
不過,從這搭訕的話可以判斷,這順眼的男人往往都不是好東西。
他居然看自己很久了。
看一個單身女人喝酒,還看了這么久,現在主動往上湊,其心可誅。
李曉榮靜靜看了他數秒,男人的膽量不錯,笑瞇瞇的沒有慫。
用芙蓉的話說,這男人一看就是老手。
李曉榮慢吞吞的點開了手機的三只小貓,知道高朗隨時能知道的自己的現況,馬上有了一種依靠的心里。
她裝作無聊的樣子關閉手機屏后道:“可以啊,正是一個人喝酒沒意思呢。”
她指了指到給高朗的那杯酒接著道:“陪一個傷心的女人喝酒就要誠意,我給你機會,喝吧。”
男人一笑,端起酒杯痛快地喝了半杯。
李曉榮笑瞇瞇的看著男人,輕佻的說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看上去也還順眼,你哄我高興了,你機會也就有了。”
男人眼一亮,連忙道:“那行,我們喝酒。”
說完舉起杯朝李曉榮示意。
李曉榮輕輕拿起酒杯,故意呼出一口酒氣后道:“我頂多喝完這一杯就倒了。但是我想在倒之前看看你的酒量。”
那人望著剩下的半瓶酒道:“剩下的全是我的。”
李曉榮一笑,學著芙蓉平時的腔調道:“我聽說男人的能力和酒量是成正比的。你就這么點能力,不免讓人太失望了吧。”
男人一愣,隨后馬上道:“不著急嘛,我們慢慢喝酒就是,喝多少算多少。”
李曉榮蜻蜓點水般嘗口了杯中酒,伸出小巧靈活的舌頭在嘴唇邊做了一個頑皮的動作。
男人頓時看傻了眼,兩眼想要冒出火來似的望著李曉榮。
李曉榮咯咯大笑,指著男人道:“喝酒!”
那男人像狗看到了肉骨頭似的聽話,一仰脖子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
李曉榮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狗肉,輕聲道:“你單身呢?還是有家室了?”
男人一怔,隨后笑了笑,有些老道的說道:“我心是自由的。”
李曉榮心里暗自冷笑,淡淡道:“那就是說身有所屬。那你是想一夜情呢?還是想長期有約?”
男人沒想到李曉榮會如此直接明了,望著眼前優雅的女子,最后還是色膽包天道:“看就看你給什么樣的機會嘍。”
李曉榮指了指酒瓶,道:“你自己喝酒,機會有的是,看你怎么表現。”
男人拿起酒瓶倒滿了酒,諂笑的伸手過來,就想握住李曉榮的手。
李曉榮冷冷看了他一眼,縮回手沉聲道:“這就沒意思了啊。你還什么都沒表現,就想得寸進尺?”
男人的手在那里僵了下,隨后端起酒杯又喝了半杯酒,笑笑道:“看你不是隨便的人,為什么要這樣?”
李曉榮哼了一聲,道:“家里的男人不珍惜我,還讓我從頭綠到腳。我也咽不下這口氣,現在不是男女平等么?男人可以玩得這樣瀟灑,女人照應玩得漂亮。”
男人拍手道:“就是!不值得,那些眼瞎的男人都該遭受報應。”
李曉榮一笑,點頭道:“確實,報應不是不到,是時候未到。”
嗡嗡,李曉榮的手機震動聲響。
一看是方琳打過來的,于是接通道:“什么事?”
“喂?你這人有意思啊,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方琳在電話里沒好氣道:“現在居然問我什么事情。”
李曉榮道:“你到哪里了?”
方琳道:“什么到哪里?成哥今天有應酬不在家,我總不能讓兩個小孩子在家吧?所以呢,我今晚只怕是不能過來了。你說吧,什么事情不能在電話里說。”
李曉榮有些失望,輕聲道:“有些事情還真的在電話說不清楚。”
“你在哪呢?身邊怎么這么吵?”方琳聽到了李曉榮手機的里嘈雜聲后問道。
李曉榮看了男人一眼,索性故意道:“正和一個陌生男人喝酒呢,喝高興了說不定還能發生一夜情什么的。”
“你有病吧!”方琳顯然氣不打一處來的罵了一聲后,緊接著道:“你是和高朗在一起嗎?讓他接電話。”
李曉榮心里微微嘆息,道:“他剛走。我原本是想著和他喝點就,看能不能想芙蓉說的那樣色誘了他。結果人家瞧不上我的人老珠黃,自個兒走了。”
“得,得,越說越不靠譜啊!”方琳電話那頭有小孩子的尖叫聲,方琳連忙道:“我沒時間和你啰嗦,有事就說事,沒事我就掛了。家里又多了一個祖宗,我稍不看著點,他們能把房子都拆了。”
李曉榮有些失落地輕聲道:“那沒事,你忙吧。”
方琳罵了她一句:“神經病!”
就掛了電話。
男人等李曉榮放下手機,忙討好似的道:“沒關系,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沒空,有我陪著你。”
李曉榮明知道這話就像假幣一樣一文不值,可騙人的時候還是有傻子會相信。
她此刻雖然不信這話,可柔弱的心還有了些感觸。
李曉榮不禁哀嘆,女人還是不夠堅強,所以才有那么多無恥的男人會得償所愿。
她需要緩解一下自己哀傷的心情,又不想聽這男人像蒼蠅一樣討厭的惡心話。
于是道:“你走吧。”
男人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翻臉,陪笑著說道:“我走了,你怎么辦?”
李曉榮望著男人虛假的笑就心煩,頓時提高了聲音道:“滾!”
男人臉色一變,沉聲道:“你耍我?”
李曉榮冷冷望著男人此刻真實的嘴臉,突然站起來厲聲道:“有嗎?說出來,讓大家都聽聽,我怎么耍你了?”
李曉榮突然的爆發驚著了不少就餐的人,大伙兒都朝她瞧了過來,男人氣得臉都黑了,指了指李曉榮后冷笑道:“臭婊子,你等著!”
李曉榮拿起酒杯就朝對方臉上潑去。
男人看李曉榮的動作就敏捷的躲了過去,就在他要沖上前打李曉榮的時候,李曉榮拎起酒瓶指著他道:“你試試!”
這時候有人就上來勸導了,還以為是兩口子吵架,幾個男子扯走了男人,有兩個服務員過來安撫李曉榮。
李曉榮揮手朝服務員道:“我沒事。”
說完若無其事的坐下,擰開瓶蓋往空杯子里倒滿了酒。
很多人看著李曉榮平靜地喝酒吃肉,不免指指點點。
李曉榮看在眼里,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淚不讓留下來。
這眼淚不是因為難過,不是因為傷心,而是一種超脫的高興。
李曉榮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敢對著人面上潑酒,居然敢拎起酒瓶對著和人干架。
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竟然舉手投足間就一氣呵成了。
原來自己也有做潑婦的潛質。
只要做了潑婦,還怕誰來著?
以后面對陳家人,自己還有可畏懼的,大不了撒潑就是。
李曉榮這一刻終于明白,女人要么是被寵壞了,要么就是被騙傻了。
這些女人都是可憐的,因為要在男人的胳膊彎求安全感。
真正的安全感,就應該撒潑,像母老虎一樣震懾他人。
只有在平等的對視下,男人才有可能在心里不敢輕視女人。
只要是有了覺悟的女人,一旦知道沒了依靠,沒了退路,對任何人都有亮劍的勇氣。
李曉榮眼淚終于流下來的時候,卻笑了。
她找來服務員買單,就旁若無人的走了出去。
在她步履飄然的往回家走的時候,看見了高朗在自己身后不緊不慢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