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鴻的追悼會只有他女兒陳媛媛念了一篇自己寫的作文《我的爸爸》。
來和遺體告別的人也不多。
陳鴻的單位西亞銀行沒一個人來，甚至連一個花圈，或者花籃都沒有表示。
李曉榮的單位派了兩個代表來意思了下，送了一對花籃，和李曉榮打了一個招呼就走了。
陳鴻的同學也沒來一個，這讓李曉很是詫異。
因為陳鴻生前和幾個經常聯系的同學她還是認識的，有兩個就在巴陵城，在保險行業上班，還一起吃過幾次飯。
就算人走茶涼，也不至于做得這樣寒涼。
這話是李曉榮事后的感慨，當時她才沒顧上誰來誰沒來。
李曉榮兩個閨蜜都陪著她，李援朝也坐著輪椅趕了過來。李援朝的單位和肖寒雅的單位都派有代表一直到在追悼會結束才離去。
李曉榮倒是詫異陳二貴怎么一直沒露面。
原定九點鐘的追悼會，往后推遲了一個小時，陳家的男丁一個都沒露面。
陳鶴不見人影，陳鵬一直沒有出現過。
陳米氏和她的兒媳婦倒是一直在冰棺前燒紙，問她們什么都頭也不抬的說不知道。
直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要推著陳鴻的遺體去火化的時候，陳米氏才爆發了一樣對著李曉榮破口大罵。
李曉榮在她嘴里就像潘金蓮一樣謀害了她兒子，她嘴里不斷的冒出詛咒之詞，歸根結底一個意思，李曉榮會不得好死。
陳米氏一邊罵，還一邊死死撲在冰棺前，不讓工作人員將陳鴻的遺體推去火化。
看著陳米氏像一個小丑一樣的撒潑打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感觸。
最后工作人員不耐煩了，蠻橫地將她推開，而她的兩個兒媳全都不管不管。
這個時候的陳米氏才哀切地嚎叫著道：“兒啊，兒啊，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你都化成了灰啊，娘以后去哪里找你啊？”
這話讓很多人動容，悲憫之下不免也眼淚盈眶。
李曉榮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就在工作人員征求她的意見時，還是陽思辰挺身而出道：“好了好了，心情都可以理解，該做的還是要做。”
說完就示意自己的保鏢將陳米氏攔著，工作人員才將陳鴻的遺體推走。
而媛媛一直緊緊纏著媽媽的手，從始至終沒有哭，也沒有說什么。
直到看見陳鴻的遺體真的推走不見了，媛媛突然傷心的大哭起來。
李曉榮緊緊抱著女兒，一時之間也是淚流滿面。
她流淚不是因為陳鴻，而是因為女兒。
陳鴻傷透了李曉榮的心，她早就已經不難過了。
但是，李曉榮知道，女兒的眼里，陳鴻是她的好爸爸。
這一刻，她不免猶豫，要不要帶著女兒去求得真相。
現在女兒的傷心，是因為失去了父愛。
等女兒知道了陳鴻的無恥嘴臉，讓女兒去接受這樣的真實，是不是太殘酷了？
要不還是等女兒長大了之后，讓她自己去做抉擇？
就在李曉榮怔怔出神的時候，方琳拍了拍她的胳膊輕聲道：“曉榮，我只請了半天假，我得走了。你保重身體，有事給我發短信，等我忙完這段時間，我們好好放松一下。”
李曉榮點了點頭，高芙蓉也馬上道：“那我也走了，我還約了人談合約的事情。”
方琳詫異的看了高芙蓉一眼，問道：“你又準備折騰什么？”
高芙蓉一笑，朝李曉榮努嘴道：“我現在給她打工，你還是問她吧。”
方琳疑惑的望著李曉榮，顯然想聽她的解釋。
李曉榮心里一動，暗想現在可以和方琳談談入股的事情了。
正要開口，卻見方琳手機響鈴，她一看來電提示，慌慌忙忙道：“不行，我沒空聽你嘮叨了，劉局親自打電話來了，我要走了。”
說完不等李曉榮說話，轉身就走。
只聽她接通電話連忙解釋道：“劉局，我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很快！”
方琳一走，高芙蓉也輕聲道：“我還準備搭她的順風車呢，只能坐的士了。”
李曉榮嘆息了一聲，看見父母走了過去，連忙道：“爸媽，你們先回醫院吧，我處理完這里的事情，晚點才能看你們。”
李援朝看了女兒一眼，道：“曉榮，你忙你的。我和你媽你不要擔心，我現在恢復得很好，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在家里呆著，然后多做康復治療，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龍五等人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彼此招呼了一下后，龍五朝李曉榮道：“這里需要我做什么嗎？”
李曉榮連忙道：“謝謝龍叔叔，這里只剩下結賬的事情，我可以搞定。”
龍五朝陽思辰看了一眼后道：“你這個同學很關系你啊。”
李曉榮一呆，龍叔叔這話顯然不是無的放矢。
但是自己這時候不管怎么解釋，好像都不妥。
李曉榮思來想去，隨后撒謊道：“他想要我一幅山居圖呢，我正在猶豫中。”
龍五馬上道：“你現在缺錢嗎？要多少？”
李援朝看了看女兒的神情，道：“老五，曉榮要是有困難，自然會找你開口的。她們年輕人的事情，還是讓她們自己去做決定吧。”
龍五看了李援朝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道：“行行，我聽你的。那我們一起走吧，今天這頓算我的，我們好久沒一起聚聚了。”
肖寒雅馬上道：“老李這樣怎么能和你們一起吃飯？你們聚吧，我們就先回醫院了。”
龍五道：“嫂子，你們在醫院不也要吃飯？我們去固源齋吃齋，不喝酒，總行了吧？”
肖寒雅朝丈夫看去，李援朝朝妻子笑了笑，道：“也行，那就去固源齋，我和這幫戰友也很長時間沒聚了，不喝酒說說話還行，我可以參與。”
龍五馬上前推過輪椅，朝肖寒雅道：“嫂子，我來，我來。”
李曉榮一看，于是朝母親道：“媽，要不這樣，你回家休息一下吧，這些天來你都沒好好睡覺了。我這里辦完直接回家，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肖寒雅搖頭道：“算了，我還是跟著一起去吧。你爸這個人——”
她沒說完，朝女兒做了一個你懂的表情。
然后拍了拍女人的手輕聲道：“這里完了給我電話。”
李曉榮點了點頭，目送他們上車之后，才轉首朝女兒道：“媛媛，你今天是還請假一天，還是現在去學校？”
媛媛眼眶紅潤，輕聲道：“我今天不想上學，想，想讓媽媽陪著我。”
李曉榮心里一痛，蹲下來一把擁住女人后輕聲道：“好，媽媽陪著你。但是——”
李曉榮看了看周圍后，輕聲接著道：“但是媽媽要先處理完很多事情之后才能安心的陪你。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和孫老師先回賓館，等媽媽忙完了就來找你？”
媛媛緩緩點了點頭，道：“好吧，媽媽你要快一點來啊。”
李曉榮親了親女兒的臉頰，點了點頭道：“好，我保證快一點。”
說完朝孫敬看了一眼，孫敬會意，牽著媛媛的手離去。
李曉榮這才朝陽思辰道：“你們還有什么安排？”
陽思辰看了一圈等著他的同學，道：“他們想去嘗嘗六門閘的湖鮮，然后商定一下年底聚會的事情，再各自回家。”
李曉榮以前還對同學聚會滿懷期待，所以只要有聚會，她基本還是都參加。
但是現在看了這一圈同學的情誼也不純粹，她也淡了心思。
想了想之后，道：“行，你帶著他們去六門閘，隨便哪個館子隨便他們吃喝，我來買單。”
陽思辰看了李曉榮一眼，輕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先去，你忙完這里再趕過去？”
李曉榮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現在沒一點吃喝的心情，去只怕會讓你們掃興。所以，這件事還請你幫我代辦吧，我就不去了。”
“這——”陽思辰遲疑了一下后，緩緩道：“那好吧，我領著他們去六門閘，送他們走后，我再來找你！”
李曉榮沒多想，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陽思辰笑了笑，沒說什么，轉身而去。
李曉榮這才轉身去了仙福堂，看見里面已經打掃得干干凈凈，大廳已經重新布置成了被人的靈堂。
李曉榮一呆，暗想這才多久的時間，自己這些費用不是還沒結清嗎？怎么就換了主家了？
李曉榮突然有種恍惚，感覺這喪事辦得一點都真實，就像做夢一樣。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馮德志打了過去。
馮德志很快接通了電話，道：“你是來結賬吧？找我侄子馮小山，他會幫你辦好一切的。”
說完居然就將電話掛了。
這馮德志什么情況？
這幾天都沒見他露面，也不見陳鵬現身，那錄音不會鬧出什么事情來吧？
就在李曉榮發呆的時候，一個又矮又胖的男子朝李曉榮走了過來，客氣的問道：“李總，你好！我叫馮小山，是我叔讓我過來的。”
李曉榮點了點頭，指了指新搭的靈堂問道：“這是什么怎么回事？”
馮小山道：“哦，殯儀館就是這樣，現在還不是旺季，要是上半年，那都要排隊等著呢。”
這旺季兩個字從他嘴里冒出來，怎么感覺讓人瘆得慌。
聽到他這樣的解釋，李曉榮一陣無語。
她緩緩才問道：“那我這里的費用一共是多少？”
馮小山拿出一張紙，上面詳細列出費用的清單，賓館房費，水電費用，靈堂租賃費，和尚道士的出場費，火化費，骨灰盒，墓地，燒紙檀香等等，一共是三十一萬六千七百元整。
李曉榮看到總數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三天居然花費了三十一萬多。
不過看上面的清單，好像都是按自己的要求去做——咦，這個墓地自己好像沒要求啊，上面居然標價是十八萬八千八百元。
李曉榮于是指了指墓地道：“這個墓地是怎么回事？我——死者的父母要求回老家安葬啊。”
馮小山一怔，看了李曉榮一眼后道：“我叔是按照你要求的一條龍來定的。這墓地是最好的風水寶地，你確定不要的話，我可以安排給別人。這樣好的風水寶地，只有自己人才有這樣的優惠，別人想要再加幾萬塊都搶不到的。”
李曉榮一呆，暗想要不要給陳鴻在這里安置一個墓地呢？
也是，如果媛媛清明要來掃墓，難打不成還要去陳鴻的老家去？
李曉榮只遲疑了一下，馬上點頭道：“好，是我忘記了有這回事，那就那這清單結賬。”
說完朝穆玉珍招了招手，道：“我們有多少現金？”
穆玉珍看了馮小山一眼，輕聲道：“有四十萬五千五百。”
李曉榮點了點頭，隨禮的錢她都交給了穆玉珍來統計，加上方琳的錢和自己在銀行的錢，差也差不了多少。
李曉榮于是道：“給他三十一萬六千七百元整。”
說完朝馮小山道：“你要單獨給我兩份收據，費用的收據是費用的收據，墓地的收據是墓地的收據。”
馮小山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然后開始認真的清點穆玉珍從包里拿出來的一沓一沓的錢。
清點了十來分鐘后，給李曉榮開具了兩張收據和一個墓地契，上面的標明了具體的坐標位置和圖樣，居然還有年限，有效時間是二十年。
李曉榮忍不住指了指墓地契問道：“這年限是什么意思？”
馮小山道：“到期之后，你可以續費。都是這樣的，尤其是風水寶地，要的人比較多。合理利用資源吧，墓地只會越來越少的。”
還真的是長見識了。
李曉榮聽了直搖頭，忍住了心里要說的話，淡淡道：“那行吧，我沒什么問題了，替我謝謝你叔叔。”
說完就走出了仙福堂。
李曉榮深呼吸了幾下，看見陳米氏萎靡的樣子朝自己走了過來。
心里馬上一緊，暗想她這要找自己做什么？
李曉榮猶豫了一下，還是當做沒有看機她的樣子朝自己的車上走去。
她心里在暗想，要是陳米氏跟了過來，那就聽她有什么說的。
但是，李曉榮上車后，看見陳米氏在臺階上停住了，好像是猶豫要不要走過的樣子。
李曉榮隔著車窗看了她十幾秒，才輕聲朝胥小寶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