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獲沉浸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
他不知道是自己是什么時候醒來的,又或者到底醒沒醒,只是從有意識開始就泡在一片昏暗的水里,道具、儀器還有特性都無法使用,圖書樓召喚不出,空間射線和時間力量也完全感應不到,只能看到自己的頭頂似乎有微弱的光亮照下。
周圍一片漆黑,人在水里又不能呼吸,本能驅使他奮力向上游,但看起來就在幾米開外的水面卻遲遲無法抵達,于是他在上游的過程中反復溺死,而每一次溺亡再醒來,都會發現水面的距離變遠了一點。
剛開始他還記得被溺死的次數,但隨著醒著和昏睡的界限不那么清晰后,他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人也像是沉入了深淵,水面微弱的光從一片變成了一叢,又從一叢變成一縷,最后像是絲線一樣透在水里,孱弱到隨時都可能因為流動的水而消失。
反復溺死的過程中,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著了竇勝男的道,最后進入他眼睛的那道黑光應該是她的精神力量,與影子人格當初在01區動手腳時一樣,他還是不清楚這是怎么辦到的,但他的精神世界無法喚出,只能一遍接一遍地死。
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于水上一點光都投不上來了,而他似乎也沉到了水底,逼真的水壓伴隨著窒息感襲來,他猛烈地咳嗽起來,不斷地嘔出空氣,像是要把體內最后一點氧氣壓榨出來……慢慢的咳嗽的頻率降低了,身體顫抖的幅度也減小了,四面八方的流水包圍著他,托著他的身體讓他懸浮起來,慢慢倒向水底……
徐獲清楚,這一次再溺亡,他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但死亡帶來的疲憊感麻痹了他的身心,本能讓他選擇更輕松的一邊……
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將他帶離了水底。
壓迫感和窒息感慢慢減輕了,在外力的帶動下徐獲渾身輕松,腦子也稍微清醒了一點,水面的光重新透了進來,他看到穿著睡衣的童年人格在上方,手里還抓著一個黑色的方塊,黑色方塊帶著童年人格,童年人格帶著他,慢慢向水面游去。
那是他從竇勝男精神世界中偷來的東西嗎?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從水里出去的瞬間,徐獲徹底清醒過來,只用一秒就弄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掉入的黑色漩渦應該是一個空間傳送通道,至于傳送到什么地方,大概率是隨機的,而他運氣好也不好,好的是出來的地方沒人,不好的是摔下來斷了幾根骨頭,人也被各類有毒的菌類埋了。
沒錯,他現在就像是一片野菌叢中長出的一個人形凸起,生命力頑強的菌類將他當做養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現在都被菌類占據,菌類的根絲與毒素吞吃和破壞了他的肌肉經絡,要不是體內的王菌還在頑強生長,沒摔死現在也真成了菌類的養料了。
這附近是叢林,長滿了各類變異植物,大概因為有毒,變異動物都繞著這里走,也看不到人出沒的痕跡。
但他身邊放著幾支已經枯萎的花。
童年人格在他身邊出現,蹲在他腦袋看了一會兒才伸手把他眼皮上、鼻孔和嘴里的蘑菇扯下來。
“謝謝。”徐獲總算能睜眼說話了,也總算能通常地呼吸了,“我說怎么老是淹死,原來是被堵住了鼻子。”
童年人格皺眉看著他,似乎很不贊同他的這個玩笑。
“劫后余生,又掉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而且不是大頭朝下,這運氣難道還不值得笑一笑嗎?”徐獲說著話突然咳嗽起來,連嗆帶嘔地吐了幾口黑血,等他呼吸重新理順之后,童年人格才提起他身上的道具,表示是道具救了他。
他身上的被動防御道具已經被竇勝男削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哪一件生效讓他撿回一條命。
“過去多久了?”徐獲渾身沒有知覺,腦袋也支不起來,于是只好讓童年人格幫自己找點吃的,觀察自己的身體狀態,這樣的虛弱無力恐怕不止是因為傷勢和菌類。
童年人格就近取材,隨手抓了把蘑菇塞進他嘴里。
毒蘑菇的味道是不怎么樣,但總比餓死好。
“蘑菇都長這么大了,估計時間也不會短。”徐獲一邊咀嚼著一邊道:“有人來過這里。”
童年人格突然偏頭往蘑菇地外面看了看,隨后消失在地面。
有腳步聲靠了過來,是一個穿著簡易防護服的青年,他走到徐獲身邊,仔細觀察了他的樣子,然后湊近來辨別他是否還在呼吸,等了會兒才驚嘆道:“竟然是活的,我還以為你是個死人呢。”
他說著撥弄了徐獲一下,發現他閉著眼沒有反應似又恍然大悟,“早知道你是活人我就把你帶回去了,好幾天沒吃東西,活人也餓死了。”
“碰上我算你運氣好,這附近一般沒人敢來。”
青年自言自語著去旁邊砍了幾根樹枝來當擔架,吃力地把人搬上去又拖著他往外走,每走幾步會停下來灑些驅蟲驅獸的藥水,他們運氣不錯,一路走出去都沒碰到變異動物,到了靠近樹林邊緣的地方,青年碰到了幾個認識的人,于是央求他們搭把手把人抬出去。
那幾個人雖然言語間很嫌棄徐獲身上的毒蘑菇,但還是幫了忙,幾個人換著手來要輕松得多,還有余力聊天揣測徐獲的身份。
“我們這兒很少有外人來,他不會是玩家吧?”
“玩家不都是厲害得很嗎?再說了,他們有車票,來也是體體面面的,怎么會這么慘,你看他,連件好衣服都沒有。”
“也許是落難的玩家。”另有人道:“我拔了幾個蘑菇,他穿的衣服和咱們這兒不一樣。”
一聽這話其他人也不猜身份了,氣惱地道:“什么毒蘑菇都不知道,要是有孢子飛出來毒到我們了怎么辦!”
“我們不是有防護服嗎?”拔蘑菇的人氣弱。
“那也不能拔,有些蘑菇長在人身上得用藥水才能去除,你亂來人死了呢?白費我們抬這一路。”
“行了行了……馬上到鎮上了,我先去跟鎮隊的人說一聲,讓他們來登個記。”有人快速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