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沒有張口,但神情回答了他,的確是這樣。
“那你真夠厲害的呀,”黃毛豎起大拇指,“那么多外區玩家捆一起都沒你反應大。”
他們現在就在神殿另一頭的出口,先后出來的玩家雖然也有臉色慘白或神情凝重的,但像徐獲這樣眼睛鼻子都在流血的絕無僅有,按照神女教的說法,這證明徐獲要比其他玩家“惡”得多,否則怎么會受到這樣的重罰?
“你見過其他受到懲罰的人嗎?”徐獲沒理會黃毛的調侃,而是問阿海。
“見過。”阿海點頭,他在電視節目上見過,有人進入叩問殿再出來涕淚橫流、不停懺悔,認下自己的過錯后就加入了神女教,成了最忠實的信徒。
“那你覺得我之所以流血,是因為罪孽太深,還是不思悔過?”徐獲又問,“如果是因為罪孽太深,以神女的神通廣大,她為什么不能讓我像其他信徒一樣迷途知返?如果是后者,神女既然能看出我內心的罪惡,在我不打算悔過的時候,為什么不干脆殺死我,而只是讓我眼鼻流血?”
“是她做不到,還是打算給我留一條生路?”
“如果做不到,說明她不是全能,那她對‘罪人’的判定就一定正確嗎?”不是全能,當然也不是全知。
“但要是深知我是惡人還要放過我,難道不會帶給紫湖城更大的危機嗎?畢竟我出來之后可能惱羞成怒殺人。這樣她豈不是坐視我傷害她的信徒?”
阿海被這連番發問給問住了,幾次張口都沒說出什么,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也有可能是神女覺得你罪不至死。”
徐獲注視著他,沒有對他這個說法發表任何看法。
阿海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又道:“如果神女覺得……罪不至死,那你應該不是太壞的人。”
“哈哈!”黃毛突然走過去,大力拍打著他的肩膀,“既然神女都這么想,那說明我們就不是壞人嘛,在游戲里生存,玩家肯定都殺過人,被殺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壞人,可能只是為了掙扎求生的可憐人。”
“原來是這樣。”阿海仿佛松了口氣,又對徐獲道歉,“剛才是我誤會你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叩問殿既然是分辨善惡的地方,為什么我想起的是以前的事?”黃毛納悶,“雖然有點驚險和尷尬,但那也牽涉不到善惡吧,我最后能活下來全靠嗓門大和附近正好有巡邏軍隊經過,那個吃人姐姐也跑了,不知去向。”
“叩問殿,”徐獲淡淡道:“叩問的不一定是你的好壞,也可能是叩開你的腦子。”
精神干擾需要一個過程,越難干擾的對象過程越長,先進五座衛星城再進圣地神殿或許就是這樣一個過程。
“這也是一個矛盾和妥協的過程。”他道:“你要通關就得進神殿,第一關是起碼的尊重,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的人,逆反心理重,這增加了干擾的難度。”
“但不進去就不能通關,所以要么玩家不通關,要通關得先說服自己,至少得心平氣和地進神殿參拜。”
“說服自己主動參拜,這不正好往別人對口專業上送嗎?”黃毛有點犯難,“這還是第一座神殿呢,萬一等到第五座的時候被洗腦成功,到了圣地神殿還不是任人宰割?”
想到那處境他打了個冷戰,“不會吧,高級玩家也會被洗腦到言聽計從的程度?”
徐獲指了指自己的臉,他眼角還有絲絲血跡。
黃毛立馬湊近,用道具隱藏了聲音,“難道你見到神女了?”
“是不是神女不好說,但應該是具體的東西。”否則不會被時間力量定住,也不會留下焚燒的痕跡,“不過對方可能是真的想殺我。”
如果不是時間戒指生效,他能不能完好地出來都是個問題。
“只要是具體的東西就行。”黃毛松了口氣,“要真是什么看不見捉不到的‘神’,那才難通關。我可不想在這里待一輩子。”
“壞了,”他忽然想起來,“我們沒找到神使啊,誰給我們蓋章?”
“這個就是神使的標記。”阿海連忙舉起手,露出小臂內側多出來的一個鮮花圖案。
黃毛也連忙翻手看,他的是一個眼睛圖案,又見徐獲雙臂空空,一拍大腿,“我靠!第一站洗腦成功了!”
其實沒有被“蓋章”的玩家有好幾個,但此前已經有人試過不經衛星城直接去圣地的,結果當然是沒能進入神殿,不得已,他們必須要拿到衛星城神殿的神使標記才行。
“我打聽打聽別人是什么圖案。”黃毛張望了一下便走開了。
“你擦擦眼睛吧。”阿海遞了塊手帕過來,但徐獲沒接,而是道:“這血一時半會兒擦不干凈。”
他來這里之前才受了重創,精神世界還沒完全恢復,剛才又差點在叩問殿被大量信息塞到死機,現在仍然頭疼欲裂,精神力量的影響沒有徹底消除前,眼睛都不能恢復正常。
實際上他現在看東西都是模糊的,像是罩了一層霧。
阿海誤以為他惱怒于自己的懷疑,“剛才實在不好意思,你受著傷也愿意帶我來紫湖城,我卻……我只是在電視上見過幾個進過神殿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那樣,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生氣。”
“不光你一個人那么想。”徐獲看向神殿,“出來的時候你看到其他信徒的眼神了嗎?那說明我這樣的情況他們也很少見。”
阿海一時無言以對,好像說什么都不合適,最后只得問:“那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你覺得呢?”徐獲反問。
“碰到你這些天,你沒有做過壞事。但以前的我不知道。”阿海嚴謹地回答。
“以前,以前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徐獲補充了一瓶藥劑,而后才說:“別人難說,但我自己覺得我是好人。”
“哦。”阿海低低地應了聲,這時候黃毛回來了,還帶來了兩個同伴,他們之中一個被蓋了章,另一個和徐獲一樣,白走一趟。
“我還要進去一趟,你去不去?”那名玩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