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可不可以幫個忙呀？”
一個八九歲梳著雙馬尾的小蘿莉，眨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臉央求道。
“請不要叫我大叔！”
趙極一頭黑線。自己才二十多歲，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怎么忽然間就成了大叔？都被叫老了！
白靈兒嘟了嘟嘴：“叫你大哥哥，是不是就幫忙呢？”
“嗯，是的！”趙極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一個小孩子能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靈兒好想吃肉肉，自從前任村長死后，已經好幾個月沒吃肉肉了！大哥哥幫靈兒弄肉肉吃！”白靈兒說完，臉上露出滿滿的渴望。
“要，要吃肉……”
趙極下意識盯住前方，舌頭瞬間短了半截。
他和白靈兒正站在村口，再往前十丈的村外，便是滾滾黃沙，藹藹煙塵。
此刻夕陽西斜，晚霞將沙塵映照得血紅一片。沙塵中不時傳來各種從未聽過的野獸吼叫，把這片血紅的沙塵襯托得格外猙獰森然。
“怎么？你要反悔嗎？”白靈兒兩只小手叉腰，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這個有點難，能不能……”趙極心虛地小聲問。
“言而無信之人，不配待在三戶村！你走吧，離開我們村！”
趙極錯愕，沒想到小蘿莉翻臉這么快，不由反駁道：“你又不是村長！”
“她是村長！”
身后傳來一個略顯稚嫩，但非常不友好的男聲。接著，便是清脆的拔劍聲。冷森森的劍鋒，駕到了趙極的脖子上。
“雖然這幾日與你相處愉快，但村長大人發話了，你必須立即離開，否則我殺了你！”
說話之人，叫做白裘。是名十七八歲的少年。相貌俊朗，皮膚黝黑光潔，既不白皙，毛發也不重，與他名字的含義截然相反。
趙極到來之前，白裘和白靈兒是整個三戶村唯二的住戶。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村子居然有村長，還是個梳著雙馬尾的小蘿莉。
趙極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華夏的一名普通程序員。心有豪情壯志，渴望江山美人，仍能拋去幻想，勤勤懇懇地工作。
哥們給他的評價是：“心有夢想，韌性極強，喜歡自嗨！”
沒日沒夜地干了幾年，終于幫公司開發出一款以山海經為背景的游戲。
資本家老板海賺之余，大發慈悲，破例給了他幾天假。
哪知乘船出海游玩時，卻遭遇海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空洞之中。
醒來后，便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三戶村。
“特么的，穿越了！”
每次想到穿越這個事，趙極的心里總忍不住罵這么一句。
別人穿越，都是魂穿，一睜開眼睛，或者門閥世家，或者仙門圣地，背景、資源、社會關系，樣樣俱全，融合記憶之后，便能吊打各式各樣的強者，迅速走向人生巔峰。
當然，還少不了一群美若天仙的美女，環侍左右，任其肆意妄為。
偏偏自己卻是身穿，兩眼一睜，除了窮困潦倒的荒村，漫無邊際的沙塵，簡直要啥沒啥。而身體，還是那個滿腦子代碼和游戲，常年加班熬夜后茍存下來的一副弱雞身體，雙眼高度近視，眼鏡還在海難中弄丟了……
所幸，沒有頭禿！
這是他程序員生涯中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至于其它，
因為工作超級賣命，很得賞識。去年的年會上，資本家老板甚至當著全公司員工的面承諾，游戲上線之日，便是他榮升副總裁之時。
沒看錯，就是從普通員工直接提拔為副總裁！因為這款游戲萬眾期待，公測時評價好到炸裂。而這款游戲，幾乎是他一手策劃，和牽頭開發的。他的貢獻無比巨大！
游戲終于上線，火爆到服務器一度癱瘓。
然而，公司宣布人事變動時，副總裁卻另有其人。他得到的補償，僅是獲準休假幾天！
競爭對手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
他沖上去，想當場撕了那人，幸被幾個好哥們攔住。然后一起陪他喝到爛醉。
在海難發生的前一刻，他才知悉休假的原因：這幾個好哥們將那個競爭對手打得重傷昏迷，都進了局子。
……
“穿越就穿越吧！在華夏活得也不痛快！”
“只是太對不起幾個哥們了！”
“爭取能活著回去，與他們重聚！”
“不過，首先我得活下去……”
……
關于這個世界的信息，趙極是從身邊這倆孩子口中得知的，少得可憐。
他倆說：
這個世界，名叫歸墟。
大致可以分為東荒、南荒、西荒、北荒和中州五大部分。
在這個世界里，有神祇、妖族、異獸，也有人類。人類可以修煉。
身處的這個三戶村，位于東荒員嶠山之上。這里最初的村民，來自一個叫做秦國的地方。
趙極已經進村好幾天了，反反復復地盤問，得到的所有信息就這么多！
據白裘說，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村里，除了打獵，從沒有人離開過村子，以上這些信息，都是口耳相傳下來的。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樣，他們也不知曉。
平時白裘待人極好，見趙極吃不飽，每頓都將自己碗里的草根，分給趙極一半。
此刻，感受到冷森森的劍鋒，趙極有些意外，忍不住問出聲：“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因為你觸怒了村長！咱們村等級森嚴，村長是至高的存在。她的話言出法隨，不容違背！”白裘冷冷道。
趙極忍不住，第八百次地審視這個三戶村。低低矮矮的十幾間泥草房，一口水井，兩棵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老樹，連只烏鴉和老鼠都不來光顧。
對了，村東頭還有一塊地，里面稀稀落落地生長著野草一樣的作物。聽說是吃根莖的。但這個季節還沒成熟，所以只能吃根。
這樣的村長，很有權威么？
白裘忽然嘆了一口氣：
“你還是走吧，你是千百年來唯一一個進入村子的外人，算是稀客！我把你當兄弟，舍不得殺你！村長怎么罰我，都認了。但是，你若賴著不走，我也只能殺了你，不會客氣！”
趙極還能說啥？趕忙改口：“剛才我是開玩笑的，愿意出村去打獵！”
白靈兒大眼睛一橫，不依不饒道：“調戲村長，你犯了大不敬之罪，降為九等村民！”
說罷轉身回村，走進她住的那間堪稱危房的泥草房中。
九等……
趙極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話說之前我幾等？”
“是六等！”
白裘面容嚴肅地收起青銅劍，語氣鄭重道，“沙塵里的獸類厲害，我一個人打不了，需要有人配合！村長逼你去，也是沒辦法。”
白靈兒用一塊破木板，托著兩個邊沿布滿缺口的土碗和一塊青銅牌，來到二人面前。
白裘見狀，挺直身子肅穆而立。
趙極深恐被降為更低等級的村民，也有樣學樣，照做了。
“壯士，你們就要出征了，請干了這碗水！”白靈兒繃著小臉，沉聲道。
“嘿！”
白裘的口中突然爆出一聲低喝，雙手捧起土碗，仰脖一飲而盡。
他倆雖都還是孩子，但這番對白中竟帶著濃濃的悲壯意味。
趙極受到氣氛感染，一口將那碗尚未沉淀完畢，渾濁發黃的水喝了下去。
白靈兒用青銅牌分別在白裘和趙極的手心抹了一下，她稚嫩的聲音慨然道：“赳赳白氏，共赴浩劫！開拔吧！”
片刻后，二人已走進滾滾沙塵之中。
白裘提劍在前。
趙極拎著一截木頭棒子在后緊緊跟隨。他本就身體虛弱，加上連日來只吃草根，感覺腳下虛浮，走路都吃力。只好拎個木頭棒子。
“白裘，那塊青銅牌子上的字，怎么好像是六十戶村？”趙極回憶剛才的情形，語氣不太確定地問道。青銅牌上是大篆，因為設計游戲的需要，他認識這種字體。
“最初到達村里的，一共六十人，所以就叫了六十戶村！后來住戶減少，村里剩多少戶，就叫多少戶村！”
“那現在……”
“幾個月前老村長死了，現在只剩我和靈兒了！在這種環境下，該如何生存下去？”
白裘凄楚地看了眼漫無邊際的沙塵，嘴角掛起一絲苦笑，“村名就不改了，反正也撐不了多久！”
趙極張開嘴，想要說點什么，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來，只感覺心底涌起一股凄涼。
白裘忽然蹲下身形，低姿前進，飛快取下背后的弩，嗖地射出一支弩箭。
中箭的是只沙漠狐，個頭雖小，但好歹有肉。
趙極心情大好，忍不住逗趣：“不是挺容易的嗎？”
哪知白裘卻神色凝重地搖頭，沉吟道：“不應該遇到沙漠狐啊……糟糕，咱們走得太深了！快退回去！”
還沒等趙極詢問，便又聽白裘哀傷地叫道：“來了一只雞，咱倆慘了！”
嗓音都變了！
但見漫漫塵沙之中，走來一個偌大的黑影，待其形象清晰，竟一只高達丈余的雄雞，金冠紅眼，威風凜凜。奇特的是，這只雄雞身后拖著一條又細又長的老鼠尾巴。
白裘啪啪啪接連射出三支弩箭，卻無法射穿厚厚的雞毛，箭身盡數折斷，掉落于地。
那只雄雞有些吃痛，突然抻長了脖子，兩只雞爪快速刨地，朝著他倆直沖過來。
白裘揮舞青銅劍，沖上去猛砍。卻被雞爪死死鉗住。半尺多長的雞喙叨在白裘的肩膀上，將他的一條手臂生生撕扯下來！
“哇去，這是誰家養的雞啊！”
趙極口中吐槽，掄起木頭棒子，也沖了上去。稍有遲疑，白裘將死于非命。
作為游戲的主要開發者，趙極熟讀山海經，自然很清楚，對面來的不是雞，而是一種叫做“䖪鼠”的異獸。
當然，歸墟也不僅僅是個地名，
而是世界的深淵盡頭。
消失于古籍之中一切神祇、妖族、異獸，乃至上古神器，最終都可能落到了歸墟。
趙極心里更清楚，以自己弱雞一樣的小身板，是打不過這只大公雞的。
但還是沖上去了。因為他把白裘當兄弟。
貧賤贈食者，約為兄弟。
是兄弟，既能換心，亦可換命！
雄雞一甩金燦燦的雞冠子，昂首發出雞鳴，叫聲中透著無盡的鄙夷。
抬起雞爪，像對付毛毛蟲那樣，將趙極踩在了腳下。
趙極不顧自身，拼命擊打踩住白裘的那只雞爪，聲嘶力竭地大叫：“一定要帶狐貍肉回村，靈兒還在等著！”
雄雞再次發出雞鳴，長長的雞喙對準趙極的臉猛啄了下來。
趙極沒有恐懼，使勁掄著木頭棒子，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想幫白裘脫困。
突然，雞喙下落速度變得極慢，就像畫面卡頓，在一幀一幀的跳。
不光是雄雞，周遭左近的一切，乃至整個世界也都如此，仿佛時間之鐘停擺了。
趙極卻渾然不覺，他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的眼中，一副水墨丹青正緩緩展開。畫卷上，山川林立，河海橫流，大荒大澤錯落，異獸嘶吼奔走。儼然是一幅恢宏的山海景象圖。
突然，黑黃兩色氣體瘋狂翻涌，快速四處飄散，模糊了所有的圖景。跟著，整幅畫卷猛地一震，萬道金光透射而出，將畫心撕裂成無數碎片。破碎而紛飛。
轟隆！
破碎發出劇震，將趙極震得心旌搖曳，神不守舍。
與此同時，一個極動聽的少女音在趙極的識海中響起：
“身份認證完畢！
“開始綁定！
“拼圖系統啟動！
“拼成全圖有超級驚喜哦！”
隨之，一副只有裱框的畫卷陡然出現在他的識海里，透過畫心部分的空檔，可清楚看到畫卷的背景，乃是星辰大海。
拼，拼圖系統？
趙極咧嘴，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自從來到三戶村，他就堅信，自己一定會有外掛的，也千百次的祈禱，外掛一定要給系統型的。
這把好了！求仁得仁，系統來了！
但卻是拼……圖系統？？？
看剛才破碎時情形，碎片沒十萬塊，總也有八萬塊，
指望這個救急保命嗎？
就算自己有一千個分身，也早被這只雞吃光了！
這不是鬧呢么？
史上最慘穿越者，最不靠譜系統，非他趙極莫屬！
悲了個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