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秋的時節。
雖然窗外陽光正好,晴空萬里,但吹過城市的風已經帶上了些許涼意。
莫云起床吃早飯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行奇怪的文字:
“即將加入生存游戲,倒計時三分鐘。”
這行文字的顏色是黑色,就在視野的正中央。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沒睡醒,產生了幻覺。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清冷的水流撲在臉上,他頓時清醒了過來。
這一來,他才注意到,這行文字依舊停留在自己視野的正中央,而且倒計時已經變成了兩分鐘。
“這是什么東西?”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發現那行文字依舊停留在視線內。它就像是憑空出現的黑色浮雕文字,用的是楷體,像是電腦文檔里打出來的藝術字,而且還是帶著陰影特效的那種。
“生存游戲?加入?”
盡管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直覺告訴他,當倒計時結束的時候,一定會發生一些事情。他無法預料,也無法控制的事情。
他走到客廳里坐下,閉上眼睛。
那行文字依舊沒有消失,而是變成了白色,依舊停留在他的眼前,反而變得更加清楚。
如果是正常人,這個時候想必已經驚慌失措,嚇得驚叫起來,手足無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欺騙自己。
但莫云心里絲毫不慌,反而還表現得有些興奮,用手解開了襯衫的扣子,在心中默數著倒計時。
“60。”
“59”
“57”
……
當倒計時結束后,會發生什么事清?會是一個真實無比的幻覺?還是誰在和我開玩笑?是外星人玩弄的手段,目的是嚇唬我這樣的高智商人才?還是說,是“神靈”的游戲?
他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倒計時結束。
“6”
“5”
“4”
“3”
“2”
“1”
當數字歸零,視野里那醒目的“藝術字”突然消失,接著他感覺腦子一沉,像是掉進了水里,又像是在電梯剛啟動時體會到一股失重感,緊接著黑暗突然降臨。
————————
當黑暗緩緩消失,莫云睜開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消失了,沙發也消失了,他原本穿著拖鞋,半躺在沙發上,現在拖鞋消失了,就連客廳也消失不見。
這不是他的家。
他正靠在一塊堅硬的木頭樁子上,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這些樹木非常高大,樹皮是灰白色,至少有六七層樓那么高,整片林地一眼望不到盡頭。昏暗的光線透過狹窄的葉片照射在他身上。這里乍一看像是他曾經看過的荒野求生紀錄片中的原始樹林,而且絕對不是在國內,因為他沒有在國內見過這種類型的樹木。
地上很冷,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接著他注意到,自己穿著一身厚實的迷彩服,里面是厚厚的毛衣毛褲,腳上蹬著一雙登山靴,頭上還帶著厚厚的羊毛帽子。
氣溫很低,他只是呼吸了一口,就感覺自己的喉嚨快要被凍住。
“有點意思。”
莫云沒有任何驚慌,反而眼睛亮了起來。他扶著旁邊的木頭樁子,緩緩站起身來,讓身上有些僵硬的血液重新循環起來,打量四周的情況。
“寒冷到像是冬天的氣溫,類似于歐洲地區的高大樹木,突然被換掉的衣服,還有四周真實的樹葉和灌木的冰涼清新味道,這一切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他心里陡然涌現出一股激動,“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嗎?”
能做到這樣偉大奇跡的,似乎也只有神靈。
緊接著,他發現視野的左下方,出現了一行小字:
任務:找到同伴。
這行小字就安靜地待在視野的左下方,不會遮擋視線,但也足夠醒目。因為這行小字是熒光綠色,雖然字號不大,但只要夠細心,一眼就能看見。
“找到同伴嗎?”
莫云微微點頭,環視一圈。他所在的,似乎是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四周的落葉被清掃出一個半圓,周圍沒有人,遠處也聽不到什么聲音,四周非常安靜,只有樹葉窸窸窣窣被風吹動的聲音。
生存游戲……
“也就是說,我被帶到了一個非常真實的生存游戲里。在這里我需要完成‘神靈’給予的任務,并且存活下來,或許就能回去。現在,我需要找到同伴,和對方匯合。”
莫云冷靜地分析著當前的處境,他在自己厚實的迷彩服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手機,手機的電量還很充足,這讓他有些吃驚。
打開手機,手機里的文字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文字,看起來像是俄語,但又不肯定不是俄語,總之是一種陌生的語言。不過出奇的是,他竟然能看懂。
“這也是那位‘神靈’的力量嗎?”
他打開通訊錄,發現里面只有一個名字。一個非常中式的名字,池慕云。看起來應該是個女生的名字,名字旁邊還有一個括號,標注著(同伴)兩字。
他沒有猶豫,立刻撥打了電話。
“滴——”
“滴——”
電話響了十幾秒,對方接通。
“喂?”他率先開口。
“喂?”對面傳來一個有些柔弱的女聲。
“你是池慕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你把我帶到這個地方的嗎?”對面的女孩顫抖著問,似乎有些激動。
“通訊錄里有你的名字。不是我。”他冷靜地說。
“哦,那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池慕云的聲音有些害怕,她隨后問道:“你是莫云嗎?來電顯示里有你的名字。”
“對,我和你一樣,也是莫名其妙地來到這里的。”莫云說。
“怎,怎么會這樣……”女孩的聲音帶著點哭腔,“我明明什么也沒做。”
“你先冷靜下來。”莫云低聲說,“你能先描述一下你周圍的環境嗎?”
“嗯。”過了幾秒鐘,女孩池慕云低聲說,“我在一個很冷的樹林里面,周圍全是樹木,一個人也沒有……但我在地上發現了一個石頭擺成的箭頭形標記,我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且這里我根本沒有來過……”
“好,你能看見視野左下角的文字嗎?”
“左下角?”女孩疑惑地問道,隨即驚訝道:“咦,居然……”
“那行文字是什么?”
“任務:和同伴匯合,找到探險隊的營地。”女孩低聲念了出來。
“原來如此。比我多半句。”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這行字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她的聲音有些驚恐,顯然是剛剛發現左下方的文字,莫云能想象出一個女孩握著手機瑟瑟發抖的樣子。
“你先別慌,我的處境和你是一樣的。”莫云用沉靜的聲音說,“這樣,你先看看,四周有沒有什么能表明方位的物品或者是地圖,我先來跟你匯合。”
“好,好。”女孩連聲道,隨即話筒里傳出了她輕輕喘氣的聲音。
過了幾秒鐘,她的聲音再次出現:
“我,我在身邊發現了一個皮夾子,里面有我和你的照片。然后還有一張地圖,上面是一片樹林,有些地方做了標記。”
“果然是這樣。”莫云點點頭,“你先別慌,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什,什么?”
“既然我們都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短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回去。因此,我們現在應該先按照任務的指示來做,先匯合在一起,找到那個所謂探險隊的營地,然后再商量后面該怎么辦。你覺得呢?”
“嗯,好,好的。”聽到莫云的話,女孩的情緒似乎也穩定了不少,“那,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你先別掛電話。你能描述一下那張照片和地圖嗎?”
“照片上是我們兩個人,摟著肩膀,顯得挺親密的樣子……背景是一片楓林,看起來我和你的關系很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照片上的那個人是我呢?”
“因為這張照片上寫著‘我和莫云’的字樣。”女孩低聲說,“其中一個是我,然后我想另一個應該就是你……”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你繼續說。”
“然后照片就是這樣,沒有什么了。地圖是手繪的,看得很不清楚,紅色的圈有一個,藍色的圈有兩個,距離都不算遠。然后還標出了東南西北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莫云在褲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個指南針。
“你現在身邊樹木的影子,是朝向什么方向?”
“好像是東邊……”女孩遲疑道。
莫云捏著指南針,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邊樹木的影子也是朝向東邊。
“好,現在我可以確定,我們應該是在同一片樹林里,而且距離應該不會太遠。這樣,我們都別掛電話,我試著去找你,你也可以往箭頭指著的那個方向少走幾步。”
“好,好的。”
“你的手機還有電嗎?”他問。
“有的,還挺多的。”
“那就好。”
莫云環顧四周,根據直覺選擇了一個方向,邁步走去。
他并不是茫然地做出選擇,也不是碰運氣。事實上,他有相當大的把握。
因為,他的身體,與普通人不一樣。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預感非常準。
這種預感,體現在高中時期,就是他能準確地猜中自己每次考試的分數。這聽起來是個非常普通的能力,但這種能力隨著他年齡的增長,卻不斷加強。等到高考結束后,他預測自己的高考分數,和實際考出的分數竟然一分不差。
除此之外,他還具備和常人完全不同的體質。小時候,他看過一部電影,叫做蜘蛛俠,而他雖然不會像蜘蛛俠那樣吐絲爬墻,但卻也擁有超出常人的體力和速度,他曾經測試過,自己如果發揮出全力,可以輕易掀翻一輛汽車,一拳能夠打斷鐵板。
而且,他還具備快速的恢復能力,如果是被小刀割破手指這樣的傷勢,他可以在十秒內自動痊愈,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硬要說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屬于弱化版的蜘蛛俠,但他并不記得自己參觀過什么蜘蛛展覽,也從來沒有被蜘蛛咬過。那么這種能力的來源,就值得思考了。他也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得出的結論是:可能是遺傳。
但就像很多網絡小說里的主角一樣,他的父母在他高考結束后就神秘消失了。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去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幸好,父母還給他留下一筆勉強可以生活的錢,畢業之后,他找了一份公務員的工作,但剛上班一年他就辭了職,待在家里寫網絡小說。
所以,莫云是一位網絡小說作家。
還是一個……弱化版蜘蛛俠?
可惜,他并沒有成為“黑暗騎士”的興趣,也沒有加入“復仇者聯盟”懲惡揚善的興趣,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待在家里看書、寫小說。至于偶爾出門去做速寫和取材,那也是寫作需求。
甚至對于父母的消失,他都沒有什么去尋找的意愿,或許會有人說他不正常,但事實就是如此,他自己也承認,自己就是一個沒什么感情,對生活也沒什么興趣的普通人。
對他來說,能力只是一種多余的負擔。除了自己買米買面的時候會搬得輕松一些之外,他的能力幾乎毫無用處。
但他也有追求,那就是寫出有意義的小說。
他一直認為,活著本來就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通過寫作,他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跡,讓自己覺得,每一天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生活還是有一定希望的。
言歸正傳。
莫云沿著自己依靠直覺選出的那條小路向前走。
一路上,靴子踩在林間的土地和碎葉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每一口呼吸都冒著白氣,樹林冷得像是一個冰窖。旁邊灰白色的高大樹木根根聳立,讓他聯想到北歐神話里巨人的手臂。
抬頭看看天,灰白色的天空上沒有太陽,陰云密布。根據天氣和溫度判斷,現在的季節肯定是冬季。但自己在家的時候,才剛剛入秋——也就是說,他現在絕對不在原來的城市,甚至可能也不在原來的那片大陸。
“這種地方的植被風格很像是北歐啊……”
一邊想,莫云一邊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的風吹草動。雖然他的直覺往往會預先提示他危險的降臨,但在這種完全陌生的環境,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一點。
大約十分鐘后,他忽然聽到了喘息的聲音。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是什么聲音?”由于電話還沒有掛斷,另一邊的女孩也立刻聽到了這種聲音。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現一頭小轎車大小的野豬從左手邊的樹林深處竄了出來,發狂一般地筆直向他沖來!
野豬所過之處,樹木歪折,草木伏倒。它蹭過的樹皮層層剝落,化為碎片掉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