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堆放著十幾袋白色麻袋裝的米，有幾袋的口子是敞開的，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粒，伴隨著淡淡的米香味。
莫云走近米袋，朝著里面望了望，轉過頭，看到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唐氏米莊”字樣，黃銅制成的牌匾，紅彤彤的大門。
“唐建弼此人，早年前跟著我父親做生意，后來慢慢好起來之后，就開了這么一家糧店，主要經營米面生意。”
身后聲音響起，章煬略有些陰沉的臉孔顯露出來。
“你覺得此人什么地方有問題？”莫云問。
“他說當天不在城里，去收糧了……但現在已經是深冬，地里哪還有什么余糧，市場上賣的，都是倉庫里囤積的舊米。”章煬說，“而且，他對我的態度也很奇怪，頗有種在掩飾什么的感覺。”
“嗯，那就再看看吧。”
說著話，莫云走進那扇紅彤彤的大門，伸手扣響了大門中央的銅環。
“砰砰砰！”
等待的過程中，莫云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里算是內城區比較繁華的商業區，唐建弼家就在米鋪后的院子里。
一路上繞過街區，可以看到附近的買賣生意依舊在繼續，雖然顯得冷清了點，但還是有不少的店家開門。
他和章煬確定了目標之后，就直接走了過來，打算打探一下相關的情報。
對于查明真相這件事，交給別人做，莫云總是不放心，害怕出問題。
但如果是自己來做，就更要低調、穩妥一些。
在這個面積廣闊，能人輩出的特殊世界里，他不得不小心謹慎，一步一步慢慢來。
他不打算直接去案發現場，而是決定先迂回一下，打探一下和章家有關的情報。
而為了不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和章煬從后門離開莫府，換了衣服，扮成兩個普通生意人的樣子，前來調查。
按照道理來說，這應該是最安全也最穩妥的方法。
片刻后，莫云聽到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似乎慢慢接近了大門。
緊接著，大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一條縫隙。
縫隙后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看上去是個中年男人，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微胖，穿著一身灰色布衣，看上去像是剛換的，雙目無神。
不知怎的，看到男人的眼睛，莫云心里就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這男人身上似乎有種不對勁之處，但仔細打量，卻似乎也沒什么特別。
“你找誰？”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略顯沙啞。
“你是唐建弼嗎？”莫云問。
“是的。”唐建弼將門縫拉大了些，朝莫云身后掃了一眼，看到了面色不愉的章煬，立刻就后退一步，想要關上門。
啪。
一只腳卡在了門縫中間。
莫云平靜地與男人對視。
“你是誰？”唐建弼冷冷問道。
“在下莫云，來自莫府。”莫云平靜地說。
“莫府？”唐建弼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難道你……難道莫公子難道也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不錯。”莫云微微點頭。
“我已經說過了，那天我根本沒有回來，在外地。”唐建弼略有不耐地說。
“以前你一直跟從章煬的父親做生意，現在他們家出了事，于情于理，你都應該給他一個交代吧。”莫云說，“而不是像這樣，連大門都不讓進。”
“交代？”唐建弼臉色變了變，“你只是想要一個交代？”
“不錯。”莫云點了點頭。
“很抱歉，那天我確實不在茂林城。”唐建弼將門拉開，但只露出半個身子，依然沒有請兩人進去的意思。“那天我和妻兒全家去她娘家探親，回來之后就聽說了那件慘劇。雖然我也很想幫忙，但莫公子應該也明白，此事太過危險，一旦引起對方的注意，恐怕頃刻間就有滅族之危……”
中年男人的臉上閃出一絲猶豫和恐懼之色，“你應該明白的吧……一百多口人啊……無聲無息地死了……我還有妻兒要養育，不能冒這樣的風險啊……”
莫云站在門口，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
他收回了堵在門縫處的腳，“對了，唐老板，你的妻兒呢？”
“還在家里面。”唐建弼朝里面努了努嘴，“要不，兩位公子請進來坐一會兒吧。”
“那倒不必了。”莫云嘆了口氣，“我等還有其他事，就不打擾唐老板了。”
說罷，莫云朝著章煬搖搖頭，兩人一起向來時的路走去。
身后的大門緩緩合上。
“莫兄，這件事的確太危險了……他們不愿意扯上關系，那也是正常的。”章煬嘆了口氣。
“或許吧。”莫云說，“下一個是誰？”
……
唐建弼看著兩人走遠，緩緩合上門。
他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弱，靠著門站了一會兒，然后才走過小院，向著正房走去。
推開門，他一屁股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略顯疲憊地松了口氣。
“兩個小家伙，還是太嫩了。只言片語就騙過去了，真是輕松。”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眼皮微微翻動，露出一雙慘白色的毫無感情的瞳孔。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敲響。
“篤篤篤。”
不是院子里的正門，而是正房的屋門，他面前的屋門！
唐建弼渾身一抖，猛地睜開眼，正想做出反應，屋子的窗戶忽然砰地炸裂，一道白影猛地破窗而入。
“找死！”
唐建弼眼里陡然閃過一道凌厲之色。
刷！
一道陰冷氣息閃過，白影瞬間被四分五裂。
嘩……雪白色的顆粒四散而飛。
唐建弼的手里赫然多了幾把閃著銀光的小刀，但砍中白影時，他立刻發現了不對。
大米？
隨著米袋被砍中，雪白色的米粒四散而飛，分散了他注意力，遮擋了他視線的同時，正門被緩緩推開。
一位年輕的公子，手持長刀，刀柄上一抹紅色吊墜垂落，平靜地注視著屋內的景象。
“果然有問題。”莫云掃視了屋內一眼，在角落處，視線凝固了一瞬間，“唐建弼，你為何要殺死自己的妻兒？”
章煬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外，震驚地看向屋內。
“你，你瘋了嗎？”他的聲音顫抖著。
屋子里除了站著的唐建弼以外，角落處還躺著一大一小兩道人影，血泊已經凝成了暗紅色，雪白色的米粒灑了一地，紅色的一團與白色的一團交相輝映，血腥味刺鼻。
唐建弼眼皮抖了抖，渾身不正常地抖動幾下，睜開眼，失去瞳仁的眼睛，冷靜地注視著門外的白衣公子。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沒有發現。”莫云搖了搖頭。
“什么？”唐建弼愣了一下。
“其實我沒發現你有問題。”莫云平靜道，“只是覺得，反正來都來了，干脆就翻進來看看，如果你敢反抗，就直接打暈。沒想到，果然有問題。”
“你……”唐建弼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但緊接著，他面無表情地合身一撲，身體直直沖向窗口。雙手幾道銀光閃爍，空氣中響起了噗噗的聲音。
就在章煬以為他要從窗口離開之時，唐建弼的身體突然猛地一轉，撲向了門口的莫云。
啪。
莫云隨手一帶，將門關上。
砰！
大門瞬間四分五裂。
唐建弼眼眸閃過一絲冷厲，合身向院外撲去，但忽然，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火！”
火？
他愣了一下，隨即胸口一痛。
閃著炙熱火光的長刀，如同通紅的烙鐵一般，從他的胸口筆直插入，穿透而過。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后將他擊中。
砰！
唐建弼只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飛了起來，被莫云一腳踢中后背，飛出幾米之外，撞到了院子里的面袋上。
半空中，似乎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一道白影一閃而逝。
“果然，他是被附身了。”莫云眼睛一瞇，想要追索白影的去向，但白影消失的速度太快，他又是第一次見到，因此沒能跟上，眼看著白影消失在眼前。
離開這里時，莫云其實已經想直接離開了。
但走出幾步，忽然改變了主意。
反正來都來了，那就確認一下唐建弼究竟有沒有問題。如果沒問題，大不了事后道個歉；如果真的有問題，那不就正好嗎？
事實也證明，對方果然有問題。
剛進院門，莫云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其實，他早就可以沖進屋子直接干掉唐建弼，之所以第一時間讓章煬扔一袋大米進去，就是想試探下對方的實力。
而唐建弼跑出院外后，他也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冷靜地觀察著對方的行動方式。
等到他確認唐建弼被附身的戰斗力之后，才直接出手，果斷干掉了他。
如果把被附身后的唐建弼和他在宗門內見過的外門弟子相比，那么他的實力大約比那位范劍要強一些，但比韋善武要弱一些，不過都在自己可以一刀解決的范圍內。
只不過，那道白影只是附身而已，本體究竟有多強，那就又是一個未知數。
章煬臉色沉重地走向唐建弼的尸體，似乎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搶救一下。
“不用看了，他已經死了。”莫云平靜道。
“這……怎么會這樣？”
章煬蹲在中年男人的尸體旁，看向他后背穿心的一刀，確認尸體已經毫無聲息。
“還記得之前我說過的話嗎？”
莫云嘆了口氣，“看來，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他看向屋子里，地上滿是血污，“你來過之后，就有人盯上了這里，為了防止從唐建弼的嘴里泄露情報，就直接殺人滅口。而且，對方還堂而皇之地留在這里，附身于他身上，等待我們上門，試探我們的實力，試探我們知道多少東西。”
“附身……幽靈教……”章煬緩緩站起身，臉色沉重，“是我害死了唐叔。”
“你對幽靈教了解多少？”莫云好奇地問。
“以前聽宗門里的師兄講過一些。”章煬緩緩說，“幽靈教是一個邪道宗門，像我們普通的修行宗門，都是以肉體之神，通過真氣洗滌身體，強化自己……而這種邪道宗門，則有著種種詭異特殊的法子，驅使妖魔鬼怪，通過殺戮和控制來讓自己變強……”
莫云眼神微微一凝，聽上去幽靈教和邪教差不多，但似乎是加強版的魔道宗門。
“而且，他們似乎還信奉邪神。”章煬臉色難看，“很多詭異血腥的法子，都是他們從邪神那里學來的……”
“邪神？”莫云看向屋子里的情況，“確實挺邪門的，不過，神真的存在嗎？”
“強悍的修行者，有不可思議之能力，千里傳音，移山填海，我曾經聽一位長輩講過，那些真正強悍的修行者，甚至能輕易改變天象。像是內門的那位楊華元師兄，據說隨手一擊就能斬斷河流，百步之外輕易殺敵。”章煬說，“或許，所謂的神靈，就是強大到難以想象地步的修行者也說不定……”
“原來如此。”
通過章煬的只言片語，莫云心中忍不住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段時間里，他一直都在思考，為什么這片世界可以作為調查員的本營世界，究竟有什么特殊之處……
現在，他已經隱隱明白了什么。
“那莫兄，我們？”章煬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尸體，眉目間略有不忍之色。
“先把他們留在這里吧。”
莫云嘆了口氣，“如此看來，你之前去拜訪過的其他人恐怕也有些危險，我們必須盡快前往，或許還能來得及。”
他看向章煬，問道：“下一個，是誰？”
“青龍幫幫主，馬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