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
楊笑提前半個小時到了。
沒有預約,也預約不到,梁韻說報她的名字就可以了——由此可見,這個女人確實不一般,不是有錢那么簡單。
橘洲法餐廳是一棟百年老洋房,一如它的名字,始建于1910年。
原是基督神職人員的住所。
一共三層。
裝潢典雅復古。
一眼看上去,或許并不覺得驚艷,但流淌在餐廳里的歷史痕跡,隨處可見的老式小擺件,西式洋房的優雅精致,無不在彰顯它的底蘊。
從下車的第一刻開始,楊笑就能感覺到,這家法餐廳,確實有它吸引人的地方。
服務人員衣著整潔得體,面帶微笑,小跑過來,以受過訓練的統一姿勢為顧客打開車門。
問好,帶路,語氣輕柔,步伐標準,始終以顧客中心。
進門后,一股淡淡的熏香。
不濃烈,不張揚,卻如春風化雨,始終縈繞。
很舒服。
接待人員笑得親切自然,就一如里面的熏香,讓人倍感舒適。
報出梁韻的姓名后,接待人員禮貌的確認了一下楊笑的身份,隨后把他帶到指定的位置,一處較為私密的卡座。
見多了各種豪裝,現代的裝修風格后,初看這家餐廳,或許會覺得老舊。
但細細品味,墻上的老油畫,難得一見的留聲機,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工實木鋼琴,以及定制的法式貴族坐椅,燭臺,和餐具。
這種厚重帶來的高級感,是其它廉價裝修材料無法比擬的。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說實話,楊笑有點拘謹——畢竟宅男一枚,見識有限。
服務,環境,衛生,氛圍,以及這家餐廳的氣質,真是無可挑剔。
時光漫步和它相比,簡直就是渣渣了。
如果系統把這家餐廳送給他......
我愿意還兩百五十萬!
在征求楊笑的意見后,服務員送來一杯檸檬水。
靜靜等待。
五點鐘,梁韻準時到了。
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短袖旗袍,袍身有金絲繡花,袍領和袖口同樣有金絲繡邊,端莊而典雅。
她頭發盤起,化了淡妝,知性,優雅,古典,和這家餐廳的氣質相得益彰。
做為一個宅男,楊笑接觸的女人并不多。
像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他只在電視電影里看過,這讓他更加拘謹了。
很正常!
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就算有錢了,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有錢人的世界,也分三六九等。
在錢之上,還有權勢。
權勢之上,或許還有點什么......
以楊笑現在那點可憐的實力,不值一提。
不過很快,他就讓自己放松下來。
老子又不泡她,緊張個屁!
老子在這里吃飯,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緊張個屁!
農民式的刁蠻,讓他有了自信。
再看這里的一切,頓時多了一份坦然。
偉大領袖說過,勞動人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光榮,最高貴的人!
做為農民的兒子,我他媽也是貴族呢.....
“你好,梁小姐!”
“你好,楊先生!”
楊笑從容起身,和梁韻客套寒喧。
輕輕一碰,握了握手。
“想不到你有渠道能拿到82年的拉菲,我看看吧。”
梁韻坐下后開門見山。
因為穿著旗袍,坐姿很優雅,也有點小性感。
“好的。”
楊笑目不‘邪’視,拿出身邊的包裝袋——下車的時候,他帶了一瓶酒,其余放在車上。
打開包裝袋,是一個精美的木制酒盒,散發著特有的香味。
酒盒上有法文,也有拉菲莊園的縮影。
打開酒盒,把82年拉菲拿出來。
小心翼翼。
沒辦法,最少十萬一瓶,都是錢啊!
瓶身和大多數紅酒差不多。
看上去平平無奇。
到了這一步,梁韻示意楊笑停下,叫來服務員交待了幾句。
片刻,服務員帶了一個老外來了。
“介紹一下,法蘭克,橘洲餐廳總廚。楊笑,嗯......一個有趣的年輕人。”
梁韻說的是中文。
法蘭克明顯聽得懂,和楊笑握了握手。
“你好,楊笑先生!”
“你好,法蘭克先生!“
一番裝腔做勢,楊笑感覺自己有那么點踏入上流社會的味道了,不過,一個有趣的年輕人......可還行?
“法蘭克是法餐資深廚師,這家店的總廚,獲得過米其林星級法廚稱號,同時對紅酒有很高的鑒賞水平。”
“我想請他幫忙品鑒一下,楊先生沒意見吧?”
梁韻微笑說。
“當然可以!”
楊笑點點頭,很蹩腳的裝紳士。在法式餐廳品鑒法國紅酒,自然是最好不過。
品鑒紅酒,有一套標準和流程。
讓二人稍等,法蘭克起身離開,去拿相關器皿和工具。
等候之際,梁韻主動與楊笑聊了起來。
“楊先生,82年的拉菲確實不錯,不過那一年只生產了18萬瓶。其中百分之十到十五被酒莊珍藏,只有16萬瓶流入市場。”
“這16萬瓶其中的百分之二十又被品酒家和其它酒莊購買收藏,到95年的時候,市場就只有2萬瓶。”
“而從82年到現在,38年時間,流入華國的真酒不超過兩千瓶。”
說到這里,梁韻略帶諷刺的笑了笑:“但我們國家的有錢人,每年卻要消費300萬瓶!”
“你說可笑不可笑!”
來之前楊笑做了功課,知道一些。
不過他能知道,那些有錢人自然也知道,所以他們喝的不是拉菲,是面子,是價格,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交際。
真假并不重要!
梁韻的嘲諷,正是于此。
楊笑笑了笑,沒有摻和這個話題。
他只是一個剛有點小錢的小人物,遠遠沒到那種層次,冒然評價那些成功人士的行為,多少有點幼稚可笑。
“梁小姐,我的酒絕對是真酒,來路也盡管放心。”
楊笑轉移話題,信誓旦旦拍了拍胸脯。
梁韻微笑,不置可否。
不一會兒,法蘭克來了,帶著一套器皿工具。
征得楊笑同意后,法蘭克戴上白手套,先是仔細觀察酒瓶,看著看著,便是眼睛一亮。
然后用特制的紅酒開瓶器打開木塞。
接著便是醒酒。
再然后倒一小杯至專用品酒杯,看色澤,搖酒杯,看黏度,聞香氣,抿一小口,再深吸聞香,再品一小口。
最后拿出本子,寫下品酒記錄。
一套下來,半個小時過去了。
什么叫裝逼?
這才叫裝逼!
西方人就喜歡搞這一套,哪怕吃屎,都能整一出高大上的標準流程。
有些地方,不服不行!
“怎么樣?”
楊笑現在只關心結果。
法蘭克終于抬起頭,一臉回味陶醉的樣子,用生硬的中文說:“是真品,而且是最頂級的82拉菲:大拉菲。”
“楊先生,感謝你讓我品嘗到如此完美的紅酒!”
“哦,上帝啊,簡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