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是市場導向的問題。”
何旦插話說：“其實現在很多小孩都挺可憐的，他們也想多練練本事，但公司要求他們接商務，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最后就是挨罵唄！”
“沒錯。”
張嶸點頭說：“現在是資本的話語權最大，這就導致市場環境會越來越浮躁。
因為資本關心的只有一個問題，就是變現。
以前的藝人，還得練練舞、唱唱歌。起碼得有點作品，有點特長，才能登臺。
但現在資本連這點耐心都沒有了，恨不得今天推出的藝人，明天就圈粉變現。
這樣的市場環境，像以前那樣數十年如一日打磨技藝的藝人，肯定不吃香了，資本等不及。”
黃石點頭說：“人藝、戲劇團里，好多演員都接不到戲，每個月只能拿幾千塊錢的固定工資，我這學校要是辦起來，就請他們當客座教師，按課時給他們發工資，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想了想，張嶸還是表示：“但我覺得未必有那么多人愿意去。”
“愿不愿意去是一方面。”
黃石點頭說：“如果是私底下辦辦培訓班倒沒什么，但要是在學校任職的話，是必須要有教師資格證的，這是主要的問題。”
“想要做大，還是要正規一點的。”
張嶸想了想，笑著說：“不過演技好的演員，未必教得好，戲是帶出來的，不是教出來的。”
聽到他這么說，黃石有些驚訝。
“我不是針對您啊！”
張嶸以為他誤會自己諷刺表演系授課水平，便解釋：“我是說，真正好的表演，是靈光一閃的迸發，是一種狀態，沒法復制的。”
黃石來了興趣，瞅著他笑問：“你覺得最好的表演是怎樣的？”
“表演沒有最好，只有最合適。”
張嶸認真說：“體驗派的真實固然有沖擊力，但方法派都精妙設計，也有很好的效果，不過我最喜歡的表演，是自然的狀態，是一段表演結束后，導演不喊咔，演員的那種茫然，是突發狀況中，人最下意識的反應，是人體自身的生理本能。
所以，我很喜歡看紀錄片，看最真實的人，最真實的情緒。”
“但戲劇并不是生活，影視作品也不是紀錄片。”
黃石表情也變得認真，語氣像是在和他探討：“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有提到，戲劇的本質就是模仿，而模仿本身就是虛假的，虛幻的，人就算穿上特制的服裝，將猩猩的動作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永遠沒法做到一模一樣，因為內核不同。
但演員也是有自己的感受的，所以好的演員，應該有理解故事事件，并且將自己的理解表現出來的能力。
戲劇的真實性并不是現實的真實性，它有它自己的邏輯，就像是電影里，演員中槍，誰都知道那是假的，但在戲劇里，大家都會相信他是真的中了搶，而且已經死了。
所以，怎樣讓觀眾認同、相信演員表現出來的信息，就是一個演員的能力所在，也是表演的根本目的。”
“所以最好的表演永遠不在舞臺上，而是在生活中。”
張嶸笑著說：“就像是我這次拍的《無間道》，每一個成功的臥底，都是最優秀的表演大師。”
黃石驚訝的看著他，忍不住感慨：“你是個天生的演員，不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我還是很難相信，你今年才二十多歲。”
笑了笑，張嶸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也在做和你一樣的事，只不過我是在和現成的學校合作，這樣更方便一些。”
“什么學校？”
黃石問：“電影學院嗎？”
“不是，是京藝傳媒。”
“專科？”
黃石想了想，搖頭說：“不是我瞧不起專科學校，只不過，國內的藝術院校，師資力量和各項資源都比較集中，生源也一樣，非名校的學校，條件還是差了點。”
“但也沒那么多事兒不是么？”
張嶸笑著說：“民辦院校的好處就在于，只要有錢，就能辦成絕大多數的事，反而會更簡單一些。”
“是啊！”
黃石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么煩心事，感慨說：“所以我才想辦一所自己的學校，能純粹一些。”
“黃老師。”
張嶸正色說：“我這邊的動作可能會比你更快一些，您能不能介紹幾個前輩來帶帶課啊？我這邊不需要資格證，演技好，會帶學生就行，授課費就按市場價走，絕不拖欠。”
“行，我幫你問問。”
黃石痛快的答應了下來：“回頭我試著聯系一下，肯定有人愿意去的。沒辦法，幾千塊的工資在京城，根本沒法活。”
“那就麻煩你了。”
張嶸笑著道謝。
“這有什么麻煩的，打個電話的事兒，捎帶手。”
黃石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跟著說：“但我得提醒你一句，這是個長久的事兒，你要是打算干，就得一直干下去，要是只想著給自己的公司培養藝人，弄個三五年就撤了，我就不幫你這忙了。
那樣的話，不但是對那些老前輩的不尊重，也是對想走這條路的孩子的一種不負責。”
“不能夠！”
張嶸認真說：“其實我說句吹牛的話，我也是想為華國表演行業出點力的，我既然決定要做，就不可能中途放棄。
而且我都已經計劃好了，我培養出來的表演藝人，絕不會急于讓他們上戲。
我打算開辦一個話劇團，我自己寫本子，交給那些孩子演，不是玩票的那種，是正兒八經賣票的。
我培養出來的演員，肯定要在小舞臺上打磨個三五年，我才會用他們，我打算把這種方式變成我公司藝人的一種晉升路線，先在小劇場打磨，一方面鍛煉技藝，一方面也能培養人氣，我覺得這樣會更穩妥一些。”
“這是好事兒啊！”
黃石往起來坐了下，顯得有些興奮。
他自己就做了好多年的話劇，到現在每年也都還在演。
“我給你介紹個人，一個專門做話劇的，他應該能幫上你的忙。”
黃石說著，頓了下，有些擔憂的提醒：“不過現在看話劇的人越來越少了，話劇團不好干，你得做好賠錢的準備。”
“沒關系，我有信心。”
張嶸自信說：“觀眾也是需要培養的，我相信，只要有好的故事，觀眾是一定會買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