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
天色暗了下來。
趁著夜色,一群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悄悄越過長城,避開了妖魔的監視,往北而去。
一行共有八人,除了青荷、陳易、藍鵲外,其余人分別是陣師橋公、鑄劍師公孫凡、楚江殿的天字一等殺手楚河、漢界,以及非要跟上來湊熱鬧的蒙鈺。
他們正是奉命去做手腳的隊伍。
八人中,三位天字一等殺手是王佐第九境,公孫凡的魂海足有四百多丈,也可以算作一位王佐第九境。
如此陣容,除非是碰上了半皇,否則在長城外幾乎是可以橫著走了。
“丑話說在前頭,此行以我為主。”
青荷沉聲道: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亂跑亂動。不然引起妖魔的警惕,影響了決戰,那我們可就成了整個青州的罪人了。”
公孫凡率先點頭。
“接下來我們先去哪?”
“根據你的判斷,預備決戰的地點足足有十七個,但最終只有三個會成為戰場。”
“我們不會要一個個都走一遍吧?”
其余人都用一種問詢的眼神望著青荷。
每一個都走一次,時間上來不及,他們手上布置陷阱的材料也不夠。
青荷自信一笑。
“先去羅古平原看一下情況,至于其他地方,等看了情況后再做打算。”
兩個時辰后。
一行人來到了羅古平原。
此地說是平原,實際上的大小卻并沒有那么夸張,不過進行一場數十萬人的戰爭倒是綽綽有余了。
“有妖魔的氣息。”
天字一等殺手楚河嗅了一下鼻子,聲音嘶啞:
“至少有十尊以上的王佐。”
陳易望了他一眼。
這個叫楚河的前輩可真是個狗鼻子啊,天生就適合做殺手這一行!
青荷神情平靜:
“走,去下一個地方。”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猜到了青荷的想法。
公孫凡頗有深意道:
“青荷姑娘是想從中推算出妖魔二族喜歡的戰場?”
青荷坦然道:
“我們會在戰場上做手腳,對方也一定會做相同的事情。”
“楚河精通一門秘術,能嗅到妖魔殘留在土地上的氣息,我們從每一個地方的王佐妖魔數量上推算出他們做手腳的地方。”
“那些地方,十有八九就是決戰的戰場。”
眾人皆是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一日一夜后。
一行人輾轉了九個地方,避開了無數妖魔,然后找了一個偏僻的山洞短暫休息,討論下一步的計劃。
“太險了。”
蒙鈺一陣后怕道:
“桑木林中居然藏著三位王佐第九境的妖魔!差一點我們就被發現了!”
一個時辰前,他們走入了桑木林,卻碰巧撞上了一群妖魔正在搭建祭壇,為首的正是三位王佐第九境的妖魔!
如果不是幾人足夠機警,在對方發現前就離開了,肯定得大打一場!
此地是長城外,如果真打起來,對方有源源不斷的援軍,他們一群人非得被耗死不可!
“好險好險,差一點我們就小命不保了。”
蒙鈺拍了拍陳易的肩膀:
“黃山老弟,長城外夠刺激吧?”
然而,陳易卻慎重道:
“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對方不僅僅有三尊王佐第九境,另外在暗中,十有八九有一尊半皇!”
此言一出,蒙鈺的神情頓時有點不自然了。
“真的假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
難不成你也有和楚河一樣的狗鼻子?
其余人皆是看向陳易,等候他下一步的解釋。
“很簡單。”
陳易不卑不亢道:
“對方的三位王佐首領中,有一人是犬王族的,這一族天生鼻子敏銳。”
“剛才的我們離那座祭壇已經很近了,他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所以……”
“很明顯,他是裝的。”
在桑木林的時候,他的靈識靠近祭壇,卻被一陣不可抵抗的力量阻擋。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了,對方的隊伍中有半皇的存在。
公孫凡蹙眉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對方隊伍中有半皇存在,若真有半皇,為何放我們離開?”
“對啊。”
蒙鈺附和道:
“我們有八尊王佐,其中一半更是王佐第九境,如果將我們全部殺了,無疑會大大削弱長城防線的力量,何樂而不為呢?”
陳易平靜道:
“放了我們,是因為對方不想因小失大。”
“我們的隊伍不弱,即便半皇出手,也難以保證將八個人全部留下。”
“萬一有人逃了出去,泄露了妖魔大軍中有隱藏半皇的秘密,豈不是就影響了他們獵殺半皇的計劃?”
殺幾尊王佐,確實能讓長城守軍損失力量。
但只有殺了半皇,才能攻破長城防線,碾碎五十萬銳士,直入青州!
橋公贊同道:
“昨日我和武毅王勘察地形的時候,妖魔大軍的三位半皇都聚集在西方的荒地上,氣勢如虹,一點都沒有刻意隱藏的意思。”
“所以……”
“桑木林中的那尊半皇十有八九另有其人。”
蒙鈺撓了撓頭。
“你們怎么就那么篤定桑木林有半皇?”
“也有可能是那個犬王族的妖怪今天鼻子壞了啊?”
公孫凡頗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是在裝傻充愣吧?
不然以他表現出來的智慧,怎么可能想到將青荷一行人的客房安排在武烈侯的營帳附近,挑起雙方的爭斗?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楚河沉默了一下,道:
“桑木林的確有蹊蹺,不管有沒有半皇,一座神秘的祭壇是切確存在的。”
“對方在林中倉促打造了一座祭壇,肯定是沖著決戰去的,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祭壇的作用。”
他看向橋公和公孫凡,問詢道:
“橋公是陣法大家,公孫先生同樣精通奇門之術,敢問可能推衍出祭壇的作用?”
二人慚愧一笑。
“妖魔二族的祭祀之術和人族陣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卻也有很大的不同。”
“剛才只看了那么一眼,我們可看不出什么。”
“要想弄懂祭壇的作用,除非靠上去仔細觀察。”
楚河一陣沉默。
在桑木林中,他們已經打草驚蛇了,幾乎不可能再有觀察祭壇的機會。
正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陳易開口了。
“妖魔二族嗜血好殺,上層階級視下層階級如草芥,布置祭壇,無非是為了施展血祭之術罷了。”
“敵軍加上長城守軍,人族足有上百萬,一旦廝殺,必然血流成河。”
“而祭壇剛好可以吸納尸體和血液的力量,為妖魔二族提供支持。”
青荷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居然也看出來了?”
“不愧是我帶出來的,有我當年幾分風范。”
一聽這話,陳易不禁翻了個白眼。
誰是你帶出來的?
真能往自己身上貼金。
“血祭……”
公孫凡呢喃道:
“妖魔二族的血祭之術,古籍上有粗略的記載,但我們長城守軍從未碰到過,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么。”
“如果對方成功使用了血祭,那又會發生什么呢?”
青荷嚴肅道:
“你不會想看到的,那將是一場慘絕人寰的災禍。”
“五十萬大秦銳士,很可能會戰死一半以上。”
“幾位半皇也大概率會隕落。”
她曾有幸看到一本記載妖魔血祭的古籍,上面詳細介紹了各類血祭術。
有的可以化作咒語一樣的力量加持在普通妖魔身上,讓他們爆發出相當于平時幾倍的戰力。
有的可以召喚出一頭半皇級別的骨魔,大殺四方。
也有的甚至更加詭異,可以直接咒殺半皇,讓一尊觸碰法則的半皇離奇死去!
公孫凡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問道:
“那該怎么處理呢?”
“要不讓武毅王出手毀了祭壇?”
陳易搖頭道:
“對方讓我們活著離開,可不止是為了隱藏那一位暗中的半皇,同樣也為了讓我們將這個消息帶回去,勾引人族半皇出手破壞祭壇。”
“一旦人族半皇沒有忍住,那就完了。”
如今,長城上的人族半皇數量并不多,具體有多少他不清楚,但反正一定比不過妖魔二族。
一旦半皇廝殺,落敗的十有八九是人族一方。
“那怎么辦?”
公孫凡望向青荷:
“對方已經搶先一步在有可能發生決戰的地點做了手腳,我們接下來要如何破局?”
“總不能就這么灰頭土臉地回去吧?”
青荷哂然一笑:
“你們灰頭土臉,和我有什么關系?”
“祭壇的事情可不是一日就能做成的,是你們的情報不過關,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
“長城外同樣是青州的疆土,你們五十萬銳士固守長城也就算了,為何不派一些斥候去查探各方動靜呢?”
公孫凡慚愧地低下了頭。
偌大的秦軍,斥候肯定是有一些的。
但自從數十萬妖魔兵臨城下后,公子扶柳就將所有斥候都收回來了。
畢竟,每一尊斥候都是秦軍精銳,死了太可惜了。
這時候就展現出楚江殿的優勢了。
楚江殿的殺手們一個個都善于潛藏蹲伏,且不懼死亡,是整個人族中最適合做斥候的人選!
這幾日,公子扶柳等人得到的僅有的一點消息,都是楚江殿殺手冒死從外頭帶回來的。
公孫凡聽人說,打探情報的那群殺手,一個個都拿了黑無常的重賞。
此時,楚河雙眸閃過一抹厲色,開口道:
“十七個決戰地點,如今我們已經查探了九個,既然桑木林中出現了祭壇,那么剩下的八個地方不可能毫無動作。”
“要不要繼續探查,將所有祭壇都查出來?”
“如此,說不定還能摸清對方隱藏半皇的數量!”
然而,青荷卻斷然拒絕。
“不可。”
“不是每一尊半皇都和桑木林中的那位一樣那么沉得住氣的,萬一碰上了一尊嗜殺成性的魔族半皇,我們這里的人至少得死一半。”
此言一出,陳易尷尬地撓了撓頭,和藍鵲對視了一眼。
至少死一半?
那他和藍鵲、蒙鈺肯定牢牢占據了其中三個名額。
“所以……我們回去嗎?”
公孫凡不甘心道:
“可如果不查探清楚祭壇的數量和所在位置,我們又如何與妖魔談判決戰的地點?”
青荷聳肩道:
“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我可不想去送死,要去你自己去。”
公孫凡雙手握拳。
“你……”
“豈可如此!”
此戰勝負,對公子扶柳能否坐上皇位有很大的推動作用。
而他已經將整個公孫家族都押在了公子扶柳身上。
如果此戰敗了,不但扶柳完了,公孫家族也將跟著一起沒落!
“姑娘若是貪生怕死,那我去就是了!”
“反正我已經大把年紀了,早就看淡了生死!”
頓時,眾人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
這個隊伍開始有了割裂的征兆。
蒙鈺默不作聲,只是輕輕移動腳步,走到了公孫凡的旁邊,表明自己的態度。
盡管他并不完全認同對方的看法。
但整個隊伍中,只有自己和公孫凡不是楚江殿的人,這個時候當然得支持一下。
而且,他可一直都在惦記著對方手里的赤龍皮甲呢!
此時第一個表態支持,回去后說不定就能拿到一件品階不錯的皮甲。
穩賺不賠!
果然,看到蒙鈺的動作,公孫凡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柔和。
這小子真懂事,算自己平日里沒白疼他!
然而就在下一瞬,在眾人的注視下,楚河、漢界二人卻是走到了青荷背后。
他們都是楚江殿的天字一等殺手,并且是一同刺殺過顏真甫的戰友,關系不一般,此時表態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見到這一幕,公孫凡的神情頓時有點不自然了。
隊伍中就四個王佐第九境,已經有三個和自己對立了!
難頂啊。
不過,這個結局他也能料到。
不單單是楚河、漢界,黃山、藍鵲,甚至橋公都應該和青荷站在同一戰線上。
畢竟都是楚江殿的人。
果然,藍鵲拉了拉陳易的手臂,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往青荷那邊走去。
然而,陳易卻并沒有動。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著內斗?”
“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此言一出,公孫凡頓時松了口氣。
總算是有個中立的人了。
不愧是持有君子青鋒的劍主,說話都是那么正義凜然!
老祖宗說的不錯,劍如其主。
劍是不會看錯人的!
然而,陳易接下來一句話卻差點沒把他氣死。
只見對方直視著自己,平靜道:
“公孫先生,不要和女人一般見識。”
“聽我一句勸。”
“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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