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上桌,熱氣騰騰,顧雍貼近北寒菲而坐。
兩人多年未見,宇文君想起了一句老話,小別勝新婚,這兩人的情況估摸著要勝大婚才對。
北寒菲熱心的給楚玉了幾塊品相上佳的紅燒肉,溫柔說道:“正在長筋骨,多吃點哦。”
楚玉嘻嘻笑道:“知道了。”
方才在廚房里,北寒菲已知曉所有細節,眼前這十二三歲的少年立下了汗馬功勞,若無楚玉協助,宇文君興許還在魔界四處尋找明魂之山的下落。
北寒菲不糊涂,與這孩子結下一份善緣,自然要保證他往后會變得很強,顧雍心中亦是這般想法。
收徒一事,顧雍就唯獨收過宇文君,可宇文君也不算是顧雍真正意義上的傳人,楚玉是璞玉,顧雍與北寒菲已決定當一回匠人,卻也不會正式對楚玉收徒,算是還一份恩情。
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后,兩位女子以及楚玉開始清洗碗筷,宇文君和顧雍以及北寒菲走出小院,在幽靜的叢林里悠悠踱步。
事已至此,宇文君有些事也不得不提前告知這兩位。
含蓄對北寒菲道:“有一事,我或許該和你說實話,但希望師娘別介意。”
北寒菲粲然一笑道:“你這孩子,在我面前還需遮遮掩掩?”
顧雍也豎起了耳朵,頗為好奇宇文君會說些什么,大致能想到有一件事出自于這孩子的主意,且還是一個餿主意。
宇文君低聲言道:“古澄和夢姐姐一事,我確有參與其中,且給古澄賢兄出過主意,眼下古澄大致是尋了一位溫婉女子逢場作戲,他仍然是喜歡夢姐姐的。”
“按照計劃,他會在夢姐姐懷疑自我的時候,徹底表露心意,還會順勢霸王硬上弓。”
“我去魔界大致耗時兩月之久,當下的時間點,古澄興許已對夢姐姐行過不可描述之事。”
北寒菲愣在當場,顧雍一臉壞笑道:“這很符合你小子的作風,可想好后果了?”
宇文君觀察了一番師娘的臉色,并未動怒,情緒復雜。
生米煮成熟飯,令人欲罷不能。
北寒菲詭異一笑,一字一頓道:“你會說你受到了古澄的脅迫,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對否?”
宇文君尷尬應道:“我跳進青冥大瀆也洗不清了,但我估算此事會是一件好事。”
北寒菲無奈一笑道:“難怪夢兒這段時間不曾來找我談心,原來都是出自于你的手筆,他們兩人是何情況,我也不知詳細。”
“可他們兩人著實般配。”
宇文君含蓄說道:“若往后有幸與夢姐姐重逢,她欲收拾我一番,還望師娘多多掣肘。”
顧雍在一旁哈哈大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也有怕的時候。”
宇文君微微抿嘴,欲言又止。
北寒菲摸了摸宇文君的頭,輕聲道:“放手去做你想要去做的事,也許古澄不是一個軟骨頭,不會賣了你的。”
宇文君言道:“但愿吧。”
樂觀是致命的毒藥,古澄是一個硬骨頭不假,唯獨面對北寒夢是一個軟骨頭,且他和古澄之間的交道,北寒夢與林青玉也是看在眼里的。
宇文君向顧雍問道:“待會兒我便要走了,可有什么話想對院長說?”
眼下局勢,無需宇文君細說,顧雍心知肚明,所有人都認為已死去的人,就無需重現世間了,在這混沌空間里和心愛女子廝守,小日子也還不錯。
顧雍一本正經道:“好像也沒什么要說的,等他什么時候返回混沌空間,喝酒一敘就是。”
宇文君嗯了一聲,老一輩的交情,都在不言中。
“不如順帶將黑獅子留在這里,由你親自指導,它也能早日返祖,跟著我在外,總會有些倉促潦草。”宇文君建議道。
顧雍沉思應道:“也是。”
幾人返回小院,閑聊了幾句,喝了幾杯千秋杯白水后,宇文君便帶著武宓與獨孤儷離開了。
兩只雪鵬隱匿于虛空中未顯蹤跡,一直默默追隨宇文君。
年關將近,大雪紛飛,北方大地銀裝素裹,南方稀疏之地,亦有雪色蔓延。
橫龍山雪色參半,某些地勢大雪紛飛,某些地勢四季如春,堪稱人間奇景。
恒昌宗一切如常,并未落下大雪,遠處依稀可見雪色。
這一次過年,必將熱鬧非凡,恒昌殿內,燕北游,龔巖,慕容秋水,井寒清,高志,郭盛和,以及掌控恒昌閣大小事宜的司雪姑娘也在此間。
桌子上滿目佳肴,年紀最長的龔巖坐在角落之地,特意給幾個年輕人讓開了地方,心中甚是欣慰,如今的恒昌宗人才濟濟,腰桿總算是粗了。
慕容秋水幽幽嘆道:“咱們在這里歡聲笑語,可惜宗主大人還有武宓并未歸來,聽說咱們宗內還多了一位年輕的客卿長老。”
“宗主大人在外總還是有一些奇遇的。”
燕北游打趣笑道:“你倒是關心咱們宗主,可有想過咱們宗主未必會喜歡你的關心。”
郭盛和在一旁樂呵笑道:“這倒是,咱們的宗主可是最喜歡走野路子的人。”
幾人捧腹大笑,龔巖煽風點火道:“說不準下一次回來,還能給咱們的宗門建設增添一員猛將呢。”
猛然間,郭盛和,井寒清,燕北游三人愣在了當場。
不知何時,三道人影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慕容秋水,龔巖以及高志的身后。
宇文君饒有興致的看著幾人,一副你們繼續說下去的模樣。
龔巖第一個察覺不對勁,回頭一看險些將喝進嘴里的茶水吐了出來。
慕容秋水與司雪,高志接連轉身,見到宇文君三人來了后,頓時喜出望外。
“總算是回來了,還以為你過年不回來呢。”慕容秋水熱情笑道。
一旁的高志趕緊搬來三張椅子,宇文君,武宓,獨孤儷三人依序坐下,司雪貼心的給三人添茶。
宇文君柔和笑道:“過年這么要緊的事,自然是要回來的,若再不回來,真不知你們背后會將我議論成什么樣子呢。”
眾人哈哈大笑,其樂融融。
慕容秋水有意無意的觀察了一番獨孤儷,心想宗主在外總是艷福不淺,姑且不知將那位最美的花魁安頓到了何處,當下又有了一位獨孤儷,且實力不俗。
井寒清簡單將最近所發生的事告訴了宇文君。
高志在伯牙郡修建的那一座大壩已徹底竣工,山民已盡數安置妥當,待得開春后就可改變地勢,發展伯牙郡水利大業。
軍府尚且還在修建之中,因郭盛和的緣故,北方一部分曾退出軍伍的老將也加入了恒昌宗,培養兵馬一事,算是徹底有了著落。
預計年后,恒昌宗便能拼湊出兩千精銳騎軍,數量雖不多,但對于一門一戶而言,已是絕對身份象征,有人王令加持,這兩千鐵騎可隨時踏平尋常世家府邸,無形之中都是震懾。
受張本初那顆將星影響,愈發有人覺得恒昌宗乃是大興之地,故此有不少富貴人家愿意將家中子女送往恒昌書院求學。
當然,富家子弟來這里求學,也是掏了一筆昂貴的求學錢,與寒門子弟還是有所區別的。
如今恒昌書院正常開課的恒昌書院已有三十座,學子數量接近兩萬,其中已有三百余位學子流露出高于普通人的天賦,已受到書院大力培養,至于這三百學子往后是否會有所成就姑且不談,起碼恒昌書院已大范圍獲得人心。
教書先生也并非都是墨守成規的教書匠,小半數教書先生學問功底并不淺,更有馮遠秋這位老人坐鎮,凡到休課時節,大量教書先生均會到馮遠秋座下聽課,一起研究學問,偶有高談闊論。
井寒清為了令學問氛圍更濃,已下令修建一座專供于馮遠秋和教書先生們研究學問的文昌院,預計年后竣工。
學問一事,大可為鎮國利器,小可為一人之敲門磚,看似云淡風輕,實乃重中之重。
井寒清雖不指望恒昌宗內往后可走出一位文豪,可她仍會不遺余力的令恒昌宗學氛圍更濃,什么地方出什么人,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恒昌書院單論底蘊仍舊不是南嶺書院之敵,或許百年之內,都難以撼動南嶺書院。
可恒昌宗文武并重,出人才的概率已潛移默化的與南嶺書院拉近距離,雖說進展不大,可已有了些細微勢頭。
宇文君聞后,心情甚好,自顧雍復活后,他心情一直都很不錯,當下更是錦上添花。
微笑道:“有富家之子女涌入恒昌書院,亦可無形之中為寒門子弟開啟一道門戶。”
“看來我所做之事,著實令世家不悅。”
郭盛和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因你緣故,諸多門閥世家給苦力開的工價都高了不少,購買奴隸一事,也開始吃緊了。”
“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鞭尸泄憤。”
宇文君抿了口萬年春茶,得意笑道:“人的悟性品性各有不同,可若一出生便決定一個人的高低貴賤,終究是不對的。”
“人活在這世上,只是為了活的更好而已。”
井寒清言道:“還有一事得由您親自做主。”
此間氣氛忽然一凝,宇文君眉頭微皺道:“何事?”
龔巖說道:“當初我們建設恒昌宗,召集了數萬苦力匠人,而今開荒屯田一事略有成效,雖有人王令加持,我們也著實修建房屋,那些苦力匠人也有了自己的土地,部分人也走上了商賈之道,這些事本不影響什么。”
“可有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那就是稅收一事如何解決,當下恒昌宗治下的百姓,已具備增強財政的能力,明年開始便可正常上繳賦稅。”
“錢財之多寡尚未可知,可這筆稅收究竟是交于國庫,還是交由咱們之手。”
宇文君確有人王令不假,可若單獨消化稅收,那就落實了分庭抗禮的罪名,會給諸多世家上綱上線的縫隙。
擁有人王令者,可自由處理治下稅收,宇文君的情況與多數王爺又有所不同。
井寒清補充道:“恒昌宗形勢甚好,許多生活艱難的百姓,也愿意進入恒昌宗勢力范圍之內,到時候將會有大量人口,有人口就能創造賦稅,假以時日下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
“若稅收能夠歸于我們,也可減輕不少財政負擔。”
“我們形勢雖好,可財政一事并不樂觀,按當下的局勢發展下去,秋水姐姐的生意就算越來越好,也早晚會供不應求。”
掌握稅收,便能掌握諸多政事的主權。
宇文君沉思道:“此事等我返回皇都后與人商量一番,稅收不可能盡數落于我們之手,還是得和國庫分成。”
“有了上稅的價值,恒昌宗的根基才能愈發穩固。”
有些底線是不能逾越的,規矩就是規矩。
眾人聞后,細細一想,也是這么個理,恒昌宗本意并非是為了擴大勢力,只是想安撫許多需要安撫的人而已。
宇文君若一心求私利,大致也不會建立恒昌宗。
燕北游道:“還有另外一事,可爭也可不爭,來年陽春歲月,各大宗門將會前往瑞源將上流舉行青云大會。”
“各大宗門年輕子弟進行切磋,亦會分出生死,哪方宗門獲勝最多,就可得到一塊青云令,青云令在手,自然是有許多方便之處。”
“如修行資源劃分,風水寶地劃分。”
青云大會,才是修行宗門年輕子弟真正揚名立萬的時刻,若上青云榜,往后前途不會太差。
其次,也可鍛煉各自門下的年輕人。
孤月閣與滌劍谷門下確有一些不俗的年輕后生,可大體來看,還是有些上不了臺面。
不說與南山劍宗,鈞天宗等名門大宗子弟競爭,便是如飛云觀,麗陽宮等宗門弟子競爭,也極其艱難,整體力量處于下風。
宇文君若有所思,向郭盛和問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呢?”
郭盛和嘖嘖言道:“北方有一宗門名曰太玄宗,底蘊雖不如南山劍宗,可麾下弟子實力略強于南山劍宗。”
“咱們的老朋友李懷義就出自于太玄宗,雖不會參與青云大會,可他還有一弟弟,名曰李懷安,會沖著青云令而去,修行宗門之間的競爭不弱于廟堂之爭,有些事水很深,間接影響天下大勢。”
“咱們恒昌宗建立時日不長,去爭一個青云令也并無多少益處。”
“可做一個順水人情,讓太玄宗得到青云令。”
“不求與太玄宗結盟,但求結下一份香火情,修行宗門不同于廟堂官員,若真有人看你不順眼,勢必不死不休,沒那么多規矩講究,路子極野。”
“與太玄宗結下善緣,便是一個開始。”
“如此,就得保證我們恒昌宗麾下的弟子得順利與李懷安決出魁首之位。”
“可惜我們在場的人,都已盛名在外,年紀雖符合,也參與不了青云大會。”
此話說完后,宇文君下意識看向了獨孤儷,接著所有人都看向了獨孤儷。
被如此重視,獨孤儷臉色微紅,嬌羞道:“我知道啦,別這么看著我。”
宇文君怪味笑道:“在內,你是恒昌宗客卿長老,在外,你是恒昌宗當下的年輕一代第一人,青云大會結束后再根據時勢酌情而定。”
獨孤儷溫柔道:“我知道了,對我而言,亦是一種修行。”
別的不說,獨孤儷的戰力絕對可輕易碾壓郭盛和幾人,雖與武宓尚未交手,估摸著略強于武宓。
只是這樣一來,獨孤儷就無法雖宇文君前往魔界行事。
宇文君安撫道:“只能辛苦你了,若張本初在,這等差事也能交給他。”
獨孤儷溫柔道:“無妨。”
郭盛和第一次見獨孤儷就想試探獨孤儷的深淺,聽宇文君這么一交代,立馬放棄了。
幾位年輕人嘴上雖不多言,可心里都極其清楚打架一事,他們真不是獨孤儷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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