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佩瑤始終不言不語,人皇欲看向更遠處,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起風了,壓抑的氣息隨風而散。
景佩瑤駕馭白虎,就此離去。
人皇看著這道倔強的背影,似笑非笑道:“你這娘們,倒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一個懂得爭一口氣的好徒弟。”
史筆會如何記載今日事,人皇并不在意,大致也無外人敢在意此事。
良久后,景佩瑤駕馭白虎,到了皇都郊外,途徑望月亭時,
蒲維清在亭子里喝茶,姿態閑散,如登山過后正在休息的旅人。
白虎輕盈落地,
景佩瑤翻身下馬,站在亭子外行了一禮,恭敬言道:“師尊在這里等了多久?”
蒲維清自顧自倒了一杯茶,隨口應道:“兵部尚書大人攔你去路時,我便在這里等你,以為你兩個時辰內不會走出皇宮,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茶剛剛泡好,我本打算在這里喝一下午茶。”
景佩瑤站在涼亭外,未向內靠近一步。
她此刻不知如何言表,更不知師尊今日如何看待此事。
也許,真的是自己任性了。
蒲維清抿了一口茶道:“不算任性,很多道理只能用來教書育人,無法實心用事,你若是不親自來一次,便是扶搖昔日看走了眼。”
“為師,感到很自豪。”
景佩瑤心境豁然開朗,
微微低頭,淺笑道:“多謝師尊夸贊,本想著一路順手殺點人,可如今人族遭遇黑山慘敗,我不愿平添戾氣。”
“人皇為了看得更遠,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估摸著此刻,紅鳥將會帶著一封旨意前往霸州之地,伏城那座小廟堂,會安分守己一段日子。”
“不過據我推測,三年之內,伏城這位北王難以在北方大地一言九鼎。”
“緩兵之計罷了。”
“日后難免還會見血。”
蒲維清聞后,內心并無多少波瀾,只是平靜問道:“討價還價,是需要本錢的,如今的你,有多少本錢?”
“此后,又如何謀算本錢?”
“此事,
宇文君不宜插手,你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去走一條路。”
景佩瑤再度沉默了,
望了眼手中流雪,似乎再無本錢。
蒲維清輕聲道:“不能謀萬世,則不能謀一時,有時謀一時,就是為了謀萬事,北海浩瀚,你當要更愛惜自己。”
景佩瑤臉色微變,若平靜的陰天,深鞠一躬道:“多謝師尊賜教。”
“告辭。”
隨后翻身駕馭白虎,離開望月亭。
亭子里的院長大人,忽覺也孤零零的,嘆息道:“我這算不算吃里扒外?”
景佩瑤駕馭白虎一路向北,她打算去看看武宓如何砸北方世家的場子,行至凌云山脈時,一座孤峰之上,有一青年長身玉立,正對她投以溫柔眸光。
宇文君一直都在等著,他算到景佩瑤離開皇都后,便會去北方,順手殺幾個人,震懾人心,至于殺人的理由就是莫須有。
“為何不事先打一聲招呼?”宇文君臉色微微冷厲道。
白虎轟然一聲來到宇文君近前,景佩瑤不打算翻山下馬,而是一本正經的看著宇文君,反問道:“我為何要事先與你打一聲招呼,你是給我打招呼了,若非武宓傳信,我到現在還蒙在鼓里,莫非在你眼中,我只是個需要被人照顧的無知女子?”
妻子這般質問,令宇文君臉上浮現絲絲呆滯。
頓了頓,勉為其難道:“我是你的夫君啊,為妻子遮風擋雨,不應該?”
景佩瑤眼神堅決如鐵,眸子又像是熟透了的黑色葡萄,篤定道:“那為何讓你煮一頓勉強可上桌面的飯,卻難如登天?”
宇文君:“……”
“這是不是扯遠了?”
景佩瑤臉色微黑,質問道:“莫非你覺得我在胡攪蠻纏,混淆視聽,我是如此的不知好歹,不識大體,是一個連小人都不如的蠢貨?”
扶搖的門庭,總歸要景佩瑤撐起,哪怕景佩瑤孤身一人,孤立無援,她都是北海唯一的支柱。
有些事,得景佩瑤出面,以景佩瑤為主。
宇文君越是出力,不說名流大家如何看待,便是景佩瑤自己都覺得自己沒用。
這個道理,宇文君明白,可他還是覺得,女人家做事,總是令人不放心。
“言重了,你無需去北方觀戰,武宓會心中有數,此次只是震懾,不會鬧出人命。”
“若是可以的話,你去一次夢都府,古澄就在山腳下,夢都府暫時無人鎮守,那里大小政務,你可一人做主。”
聞得此言,景佩瑤詫異道:“不是還有一個女管家嗎?”
宇文君一時感到深深的疲倦,語重心長道:“夢姐姐很喜歡你,這個理由夠了嗎?”
景佩瑤閉上了眼,悠悠言道:“我已經過了被人喜歡就會很高興的年紀。”
“你攔住了我,我便不去看那些世家大族的熱鬧。”
“也不會順手殺幾個人,我打算與你做一筆買賣。”
宇文君再度頓了頓,難為情問道:“一筆怎樣的買賣?”
景佩瑤忽然間笑了,笑顏如花,分外動人,道:“北海貿易,油水無數,不知可否換來二位無極強者,鎮守明月山?”
北海,是景佩瑤的,不是宇文君的。
這筆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宇文君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鄭重道:“容我三思…”
景佩瑤笑問道:“此事竟然需要三思?”
宇文君也有氣無力的笑了,含蓄道:“我只是覺得,有些見外了。”
岳父岳母雖無多大的出息,可妻子過門所帶來的嫁妝,是異常雄厚的。
北海堅不可摧,內有一座殺陣,以景佩瑤過往的修為,可靠那座殺陣硬撼無極強者,以景佩瑤當下的修為的,可靠那座殺陣,強殺兩位無極強者。
海域之中的魚蝦,更不知養活了多少人。
景佩瑤意味深長道:“我是順了你,你會很開心,我若是每一件事都經由你手,日子長了,你又會看不起我。”
“此事,關乎扶搖一脈的門庭,如今我還未登臨大道絕巔,借勢而為已是迫不得已。”
“莫非,你想要發絕戶財?”
宇文君聽不下去了,瞬息登臨白虎之上,抱住了妻子的嬌軀,顫聲道:“別再說下去了,這筆買賣,就依了你,我們真夫妻,明算賬就是了。”
“只是下一次,不要再這么孤身犯險了。”
景佩瑤嘴角微微上揚,一臉小得意模樣。
本錢,佩瑤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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