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一直心懷歉意。
因為李揚“被捅”那件事過意不去,所有人都以為李揚被捅了,只有他跟大春還有那幾個喊冤的混混知道怎么回事。
初一那幫小子在學校見了李揚躲遠遠的,生怕他再捅自己一刀訛人。
周一早晨李菲借小組值日,終于找到跟他獨處的機會。
九班在主教學樓旁邊的東樓有一塊衛生區,通常需要兩名年富力強的男生拖地加一小巧能干的女生掃地配合完成。
東樓因位置得名,一直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李揚印象里只在初三臨近畢業時,全班到東樓的階梯教室上過幾節自習課,再就是各種區市級別的教育專家下來觀摩,會有班級被安排到那里的多媒體教室上公開課。
跟充滿歡聲笑語的主教學樓不同,東樓常年人煙稀少,甚至老師都很少進出,但是里面上下三層房間頗多,下雨天頗為陰森恐怖。
今天很不巧,碰上陰天,整個學校陰森森有種RB恐怖屋的感覺,很是刺激。
這也是大多數女生不愿意去東樓值日的原因,九班男孩們大度,通常會幫同組女生攬下掃地重任,拖地的時候順帶就掃了。
實際上男生們喜歡去東樓不單單為了找刺激,重要的是學校練歌室在東樓一層。
琴山六中沒有藝術班,但也有幾個想在歌唱方面有所作為的女生,于是學校本著因材施教的原則專門聘請了藝術老師。
那幾個女生隔三差五會去東樓練歌,她們都是從市區因為各種原因轉學到六中的,個頂個漂亮而且穿衣打扮很好看。
這讓男生們都愿意去東樓值日,往往快上第一節課了才回班。
有時候因為看的太投入忽略了上課鈴,需要第一節課的老師派人去東樓往回拖。
就是在這種大環境下,李菲咬著嘴唇思考良久,并且不時回頭看眼正倚在窗邊打瞌睡的李揚。
最后李菲決定跟同組的女生對換,她去東樓掃地。
更巧的是原本負責拖地的兩個男生里,除了李揚之外那個家伙感冒請假了,只剩他一個。
于是就出現打著哈欠的李揚,跟有心事的李菲兩人去東樓值日的組合。
俗話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李揚一開始沒多想,以為李菲家里遇上了什么事,加上昨晚自己在超市忙活到接近十二點實在太累就沒說話。
兩人無聲半路,李揚前面扛著拖把招搖過市,李菲則跟在后面心事重重。
李揚的沉默讓她覺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畢竟兩人在班上很少說話,而且還有前段時間的“成語接龍”事件,搞得李菲對他一直感覺怪怪的。
用小鹿亂撞形容李菲此時的心情有些夸張的話,那起碼也是忐忑不安,女生就是容易多想,尤其是跟李揚這樣的“大人物”扯上關系。
其實李揚根本沒多想,他甚至不知道身后的李菲為什么安靜的像不存在一般。
困得要命,哈欠連天,這樣沒有動靜也挺好,他可以邊走路邊打個盹。
讓大腦暫時休息會,兩條腿在線盯著就行。
李菲開始緊張了,她攥著掃帚的手心出汗,一直想快走幾步追上去但又沒有勇氣。
從主樓到東樓要經過側門,這樣更近一些。
馬上要遲到的低年級學生都從這個門抄小道進班級,能夠節省大概三十秒。
于是一個不長眼的小子急匆匆跑進側門,李揚順勢側身躲了過去,苦了身后的李菲,直接被撞到了墻上!
那可是嬌嫩嫩的小女生,見那小子沒有道歉的意思,李揚大吼一聲直接把拖把扔了出去!
正中后小腿!
那小子踉蹌幾步停下,轉過頭對上一雙怒氣沖沖的眼,嚇的趕緊道歉。
“沒長眼啊,撞到學姐也不知道說對不起,老師怎么教育的你。”
現在李揚天不怕地不怕,自從拿三棱刺自殘后全校都知道了他的事跡。
在琴山六中,無論你是受害方還是施暴方,只要跟混混鬧過大事,其他人都會敬你三分。
李揚打著哈欠自言自語,“你沒事吧李菲,這幫初一初二的一點素質沒有,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
“對了,吃早飯了么?”
快到東樓,李揚這才想起自己沒吃早飯,老爸老媽一大早就去了超市,給他留十塊錢自己解決。
自從有了超市,李家兩口子迅速投入狀態,把它當成一份真正的事業干,有時候也就顧不上倆孩子。
李玲安是姑娘,爸媽多少還能照顧些,像李揚基本上就處于放養狀態,自生自滅。
這讓他很開心,上世自由自在慣了本來就不喜歡約束,這下子重回大自然李揚開始釋放內心野性。
李菲說她吃過飯了不餓,李揚去商店買了個面包,給她帶了杯豆漿。
總不能自己吃的噴香,讓小女生在旁邊站著看吧!
肉松面包兩塊,豆漿兩杯兩塊,花完還剩六塊,夠他再跟大春打幾桿臺球的。
到了東樓,的確陰森恐怖。
在這種陰天環境下,尤其是一樓不時有練嗓子的女高音傳上來,配合陣陣陰風很瘆人。
九班負責兩層的走廊和拐角樓梯,男拖女掃。不知道哪個傻叉沒關三樓走廊盡頭的窗戶,那兒是個風口,吹過的聲音格外嚇人,跟恐怖片差不多。
李菲有些害怕,本來她心里就裝著事,這下更是緊張到冒汗。
說實在的李揚不信那套牛鬼蛇神,但傳聞琴山六中下面的土地以前是古戰場,陰氣太重,要用學生們的火熱之軀壓一壓。
東樓的位置正是個大墳頭,通過一代代學生口述留下過不少“動人傳說”。
還好李菲也在,有個人作伴,否則李揚也要腿發軟。
為了緩解氣氛,他決定將兩個笑話,效果一般,連自己也不想笑。
不管怎么樣,兩人算是有了交流,喝上豆漿都暖和了不少。
“李揚,對不起。”李菲終于有勇氣開口。
李揚不知道她唱的哪門子戲,問:“怎么?一杯豆漿而已,小意思。”
李菲坐在他上一層臺階,兩人靠的很近,能聽到彼此剛才因為害怕過度導致的快速呼吸聲。
“我是說打架那件事,你被人捅傷了,我一直過意不去,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李菲臉色微紅,稍稍低下了頭。
李揚坐在她下面的臺階,兩人目光相接時整片區域的溫度都在上升。
她很漂亮,文靜又漂亮的那種女孩,白白凈凈,笑起來雙眼彎成柳葉,兩頰會有淺淺的酒窩。
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家長口中的好孩子就是她這種。
心跳聲在空曠的東樓回響,搞得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揚大手一揮,憨笑道,“我當你要說啥了,我還要感激你呢,訛了那小子兩千塊到現在沒花完。”
“訛”字脫口而出,品品不太對,覺得自己不像正人君子,趕緊改嘴。
“我看看你的傷口。”李菲往前挪了挪。
既然如此李揚便伸出左胳膊,上面啥也沒有,實際上傷的是右臂。
那天李揚劃完自己右胳膊就后悔了,因為在家玩電腦需要右手揮動鼠標,可以不打字但不能不動鼠標。
側著身子用左手握鼠標又很費勁,很失策。
養傷的幾個晚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姐鼠標拖的飛起,一邊哼歌一邊抖腿。
下早自習的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打破了這片有點曖昧的空氣。
兩人這才想起活還沒干完,手里的熱豆漿還剩一半。
李揚撓撓頭說算了,反正拖干凈了也要被踩臟,不用掃了,回去準備上課要緊。
要不然等上第一節課再出現在班級門口,必然要被那幫子熱衷八卦的兔崽子們喊“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