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李家的鞭炮噼里啪啦閃著白光。
大伙紛紛朝后躲,因為這掛鞭炮威力不小,燒的不快但很響。
李玲安捂著耳朵幾乎蹲地上,怕的要命,李揚順帶嘲諷了她幾句過過嘴癮。
大伯在這方面是個很傳統的寧安人,講究風俗禮儀,比如過年期間家里貢香不能斷,隔幾個小時就要燒次紙等等。
在山上大伯也是最忙碌的那個,作為家族老大肯定要多出力,但他幾乎是大包大攬,從燒紙到奠酒,口中振振有詞,念叨著請列祖列宗回家過年。
李建民只是點了鞭炮,二伯則在一旁給大哥打下手。
這種時候往往都是家族老大出頭,讓李揚隱約看出點護著弟弟的感覺。
據說小時候大伯就經常幫自己老爸出頭,在村子里帶頭打架。
只是后來沉迷酗酒,也就讓人們忘了他的好。
李升跟李飛負責舉掛鞭炮的桿子,干這種活必須得戴帽子,否則會崩到臉上,生疼!
漫山遍野的鞭炮聲響,空氣里彌漫著嗆人的火藥味。
今天刮點北風,這種情況真的很容易引發山火。尤其是燒紙的時候遇上刮風,燃燒著的黃紙滿天飛,落到那些干燥的樹枝上就能燒起來。
今天迎年,初二送年,下次上山是正月十五那天,要帶著一種簡易的蠟燭插到墳頭上,給祖先們照路。
回去路上老姐意猶未盡,說自己還沒好好看看就要回家了。
李揚打趣道,你剛才嚇的差點要趴地上,給你機會不中用呀!
到了家第一件事是磕頭,大伯在家族軸子前燒幾張黃紙,然后奠酒,再就是磕頭。
女眷們已經包好了餃子就等下鍋,這個時候男人們則聚在里屋歇歇,陪老人說說話。
大伯是個樂天派,什么時候都是笑呵呵的,也很健談。大伯母說他沒皮沒臉,又忘了耍酒瘋的時候了。
一大家子聊起李揚家的超市,聽說掙到了錢,大伯有些嫉妒,說當初真沒想到老三家還能發財。
李建民忙說發啥財,掙個辛苦錢。
“李三學壞了,掙了錢藏著掖著的,我們也不要你的怕啥,頂多就是跟你要壺酒喝。”大伯笑呵呵地說。
李揚奶奶責怪大兒子喝酒鬧事,但說了也沒用,畢竟快五十歲的人了怎么可能還那么聽話。
二伯李建軍一直在跟大伯接話,有說有笑的。李建民大部分時間坐在椅子上抽煙,偶爾抬頭看幾眼電視。
對比明顯,三人性格上各有各的特點。
按照習俗吃餃子是在晚上八點之后,晚的人家要到十點。
大多數人的肚子等不到那么晚,所以在五點先吃一頓飯,這頓也就成了晚飯的正餐。
跟中午一樣的大魚大肉,還有各種海鮮類美食。
李揚吃的不餓,倒是老姐饞的要命,還沒能開吃就先自己補了幾顆小蛋糕。
不免引發李揚的猜想,等過完年,老姐恐怕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老姐了,而是一個胖了十斤的陌生女生。
一大家子人太多,分兩桌。
以往都是孩子們在下面吃,但今年李揚被二伯“欽點”跟他們一起,要跟自己的小侄聊聊。
“李揚學習上是咋回事?怎么半年時間就成級部第一了,有啥竅門沒,教教你李飛哥,我跟你二伯母都快愁死他的學習了。”二伯笑著道。
李揚撓撓頭,“學習能有啥竅門,用心學唄!”
他繼續說:“我是被我姐帶動的,她天天學到很晚,我也就跟著學,沒成想居然考成了級部第一,純粹運氣好。”
這時大伯插嘴道,“沒作弊吧?現在初中管的松,你可別學壞了。”
大伯母沒好氣地瞪了他眼,“人老三兩口子都是高中畢業生,教出來的孩子哪能作弊,凈瞎說。”
大伯喝了盅白酒,笑呵呵地說:“我只是假設,現在的孩子竅心眼多,誰知道考試是咋考的。”
李揚不動聲色,告訴大伙學校管的很嚴,這次期末考試成績是要拿到區里跟全區的學生掛排名的。
實際上監考程度也就那么回事,初一那幫子學弟學妹初生牛犢不怕虎,還真就敢抄。
不過話說回來,哪有作弊作成級部第一的?
飯菜端上桌,大伙開始吃大飯。
有點早,天剛開始黑,也不著急。
電視打到中央一套,春節特別節目在繼續,距離八點開始的春晚已經很近了。
李揚爺爺奶奶坐在炕上中間,其他人做兩邊,女人在里男人靠外。
炕不大,李揚主動申請自己在下面做凳子,也好時不時到堂屋那桌跟姐姐哥哥們碰個杯。
當然他喝的是飲料,想喝酒,但怕挨熊。
二伯對他今年來的事跡很關心,其中一些事只有他知道內幕。
比如當初李揚跳河救人時,媒體在這方面刻意做的文章。
大伙聊起了這件事,一向認為自己是正派人士的大伯也豎起了大拇指,夸他做的對,給老李家長臉了。
二伯說了實話,“當時琴城日報的葛社長跟我通過電話,說恭喜李所家出了個小英雄,我當時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問原來是李揚跳河救人了。”
“葛社長當時想把你豎成典型模范,給市里上報讓上面都知道知道,做了好事總得留名吧?何況咱還是冒著生命危險。”
二伯繼續說:“琴城日報也想靠著你增加點報紙銷量,那個葛社長以前挨過處分,一直想東山再起,正好想借你這個機會。”
實際上這些事李揚心里清楚,跟他當初猜測的八九不離十,自己也將計就計上了“鉤”,這才有了后面借助輿論壓力給啤酒廠施壓要經銷權一出。
老爺子李學江對孫子的做法提出了贊揚,他在電視上看過報道,當時激動的熱淚盈眶,比自己年輕十歲都開心。
“小小年紀就有這么大能量,來,二伯敬你一個!”二伯端著酒杯朝他伸了過來。
據說今晚的任務取消了,李建軍可以在老家安心過年,就開始倒上白酒喝了起來。
李揚語出驚人,說自己要喝酒!
這讓大伙一愣,畢竟他只有十六歲。
李建民率先開口,“學生喝啥酒,等大學畢業了再說。”
大伯笑呵呵地說:“老三這你就不對了,喝酒得從小培養,要不以后出去剛不合群。李升我就讓他在家喝,也能陪我幾瓶。”
說完大伯一臉得意的表情,堂屋吃飯的李升臉色一黑,頓時覺得無語。
大伯母皺著眉搖頭,“你以為這是些好事,從小教孩子喝,長大了跟你一樣饞酒。”
二伯今天高興,說要不就喝點,也別上綱上線的。
“我十六歲那年抽煙喝酒,跟建興、建文幾個在家偷了煙跑到村口大樹下抽,被你爺爺知道好一頓打。”
李建軍笑著道,他口中的李建興是現任寧安村書記,也是他的童年玩伴。
李建文是村里的大老板,做冷庫生意,跟大春老爸一樣給酒店供貨,但人家做的規模比大春爸大,業務范圍已經做進了市區。
這三個光腚長大的關系很鐵,每次過年都要聚聚。按照上世的發展,過完年三個人共同投資承包了一座小島養鮑魚,只是后面鮑魚價格一路下跌遭遇滑鐵盧,最后虧本收場。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層關系,當初李揚家開超市時兩位大叔給幫忙開了綠燈,否則不可能那么快開起來。
如此看來,這個社會的人情世故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只不過有時候人們不怎么關注罷了,潛移默化。
燃燒吧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