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御寇驚詫的看著華老頭,正要開口問,華老頭的傳音便到了他的腦海中。
“執界給我傳音了!”
簡短的一句話,讓得列御寇嘴角不由得苦澀起來,他已經能想見,姬一昂是別想順利拜入仙域了,甚至接下來執界與歸臧的矛盾激化的場景也已經是能夠預見的了。
姬一昂卻不知曉這些,只是做雜役而已,只要能學到法術,那就好了,就是三年太長,他還要急著去救王颯颯!
華老頭卻不等姬一昂反駁,便直接開口道:“若是不愿,你便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怎么可以?!
姬一昂心里猛地一陣驚慌,脫口便道:“我愿意!”
華老頭淡漠道:“那就去鏡湖西亭住下,每日照料靈鶴,以及采摘蓮子,那邊會有人教你如何做!”
“去吧!”列御寇無奈,頓了頓,又道:“你去陪罡榆玩會兒吧,我隨后到!”
姬一昂忍著內心的委屈,緩慢的轉身走了出去。
列御寇看著華老頭,道:“你就不會裝作沒接到執界的傳音?”
“這怎么裝?”華老頭淡淡的看著列御寇一眼,道:“這是仙域大事,天方神石關系甚大,也不好為了歸臧一己私情便棄之不顧!”
列御寇搖頭,卻是換上了傳音入密之術,道:“想必你內心也有懷疑吧,執界似乎墜入心魔,近百年來,泯滅人性之事做得太多,他此舉,不過是想先把這孩子弄成雜役,而后一步一步的逼迫歸臧罷了,華老頭,這些,你不可能不明白!”
華老頭輕笑:“就這樣吧,歸臧修行的功法,注定了必須念念通達,這小孩兒的事,你放心便是,只不過是晚上些日子罷了!”
列御寇這才恍然間醒悟過來,有著歸臧出手,除非執界絲毫不顧及歸臧,絲毫不擔心仙域少了一個月亮會有什么后果,否則,這事多半還是能成。
果真是關心則亂!
了卻了心中疑問,列御寇不再多言,向著華老頭抱拳一禮,便直接離去。
出了門,列御寇一眼掃過去,居然不見了姬一昂。
他心下一慌,難道姬一昂被執界帶走了?能夠這般悄無聲息的從自己與華老頭身邊帶走一個人的,除了五峰峰主外,就只有執界和歸臧了吧?
卻在此時,罡榆搖晃著樹冠,滿是不忿的開口道:“列御寇,那小子是你指使的吧?!”
“?”列御寇有些懵比的看著全身樹枝仿佛群魔亂舞的罡榆。
陡然間,一根斷掉的枝條,被其余四五根樹枝卷著擺放在列御寇面前:“看,你自己看看!那小子出來,老夫才說了一句話,他拿起砍柴刀就給老子砍沒了!”
看著那手腕粗細的樹枝上,那整齊的切口,列御寇微微一驚,這小子是個練劍的好苗子啊!
可惜了,若是他有上等根器的話,指不定能繼承斷絕了萬年的初代執界的劍道。
可惜了!
等等,那小子呢?
“你不會泄憤把他殺了吧?!”列御寇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惡狠狠的看著罡榆的樹干,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腰斬的模樣。
罡榆全身抖了抖,仿佛是被嚇得顫抖一般,枝葉之間摩擦出稀稀疏疏的聲響。
“沒,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可是華老頭告訴我的,我就把那小子拖到地底懲罰一下而已,應該不會死吧?!”
“應該不會死?!”
額頭青筋暴露,列御寇盯著罡榆,一字一頓:“立、馬、給、我、把、他、拉、出、來!!!”
見到列御寇動了真火,罡榆也不敢再瞎胡鬧,深埋于地下的樹根急速抽動起來。
瞬息之間,便見得離樹干不遠的地方,一塊泥土迅速的拱了起來,泥土散去,滿是泥沙的姬一昂出現在地面。
列御寇身子飄到姬一昂身邊,輕輕揮手,一陣清風吹過,將姬一昂身上的泥沙全都卷走。
“無礙?”
“沒事!”姬一昂恭恭敬敬的回答,隨后轉頭惡狠狠的看著罡榆:“你以后再敢嘲諷我,我就直接砍了你主干!”
“喲,你他么還敢威脅我?活埋的滋味這就忘了?你再威脅一個試試,老子……不,老夫直接把你拖到九幽去見識見識黃泉的威力!”罡榆滿身的樹枝又開始群魔亂舞起來。
姬一昂二話不說,撿起地面的砍柴刀直直的就朝著罡榆走去:“我可不是威脅你,我是在很認真的通告你!”
罡榆一下子慌了,滿身枝葉顫抖起來,所有的枝椏齊齊拉長,迅速的攪合在一起,但他卻不敢下狠手,只能被動的防御。
片刻后,又有兩根樹枝被砍掉,罡榆忍不住了,大叫起來:“列御寇,好好看好你家這小家伙,再這樣,老夫真要發火啦!到時候,老子才不管他是不是進過傳法堂的人!”
列御寇輕笑,被執界突兀插手而影響的心情,也陡然變得開懷起來,一陣風帶著列御寇飄蕩起來,順手抓起姬一昂,向著城外飛去。
只不過列御寇那得意的聲音還在院子里回蕩:“哈哈哈,罡榆,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滾你大爺的,下次再來,我絕對絕對會把你們拖到九幽去!”罡榆大吼著場面話,隨后蔫了吧唧的收拾自己的殘肢……
空中,乘著清風,列御寇滿臉開懷,道:“沒看出來,你居然有本事讓罡榆吃癟!跟那家伙鬧別扭三百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般吃癟,當真痛快!哈哈!”
姬一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不太舒服,他又諷刺我!”
只不過大半天的相處,姬一昂卻覺得跟列御寇極端親近了。
就仿佛,是跟他外公一樣的小老頭,很容易,就走進了姬一昂的內心,讓得他愿意接受這個人的存在。
“罡榆怎么諷刺你了?!”
“他說,小雜役,快過來幫老夫捏捏腿兒……”
“你不滿意雜役這個安置?”列御寇別有深意的看著姬一昂。
“不滿意,我想學法術,我想做使者!”姬一昂滿臉認真的看著列御寇,雙眼中滿滿的都是堅定之色。
列御寇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而是帶著姬一昂向著鏡湖西亭飛去。
一路上,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天空有著兩輪月亮,還有十三顆仿佛塵世啟明星那般明亮的星星,更有著明亮不一的滿天繁星。
夜風清新,蟲鳴鳥叫,在皎潔的月光下,別樣的安寧籠罩著整個仙域。
沉默了良久,列御寇終于開口道:“其實,你不適合修行!”
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后,才決定要告訴姬一昂的,算是提前打一記預防針。
“不適合修行?什么意思?!”姬一昂內心開始有著一絲絲的不安,臉色開始有了一些焦慮。
列御寇暗嘆:“修行有漸悟漸修與漸修頓悟兩種法門,但兩種法門都需要有著足夠的資質,這個資質,被稱之為根器,上等根器最佳,下等根器雖尚可,但成就有限,而你,卻是不具備絲毫根器!”
“這是說,我沒有修行的資質?!不能修行?!”姬一昂的心一點一點的低落下去,臉色也開始變得蒼白。
不知道為何,看到姬一昂這副表情,列御寇內心猛然揪了起來。
“仙人不是無所不能么?就不能讓我具備修行的資質?!”姬一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甘心的問道。
列御寇緩緩搖頭:“資質天生,人力不可違,除非……”
“除非什么?!”姬一昂臉上浮現出一絲期望。
“除非找到那些能夠改變資質的天才地寶,才有可能改變資質!可,那樣的天才地寶,不是存在于十絕之地,便是歸墟之間,當世,幾乎沒有人敢去那樣的地方!”列御寇說到這兒,突然頓了頓,眼中爆發出一陣精光!
“不對,有的,在鏡湖就有,鏡湖蓮子,傳聞鏡湖每三千年會出一粒金蓮,將那株金蓮全根取出,整株吃下,便有著更改根器的效用!”
“上一次出現金蓮,似乎就是在三千年前左右,剛好華老頭安排你到鏡湖西亭采摘蓮子,或許,他的安排,也別有深意!”列御寇一下子全都想通了。
就說嘛,華老頭那般能夠為仙域點亮一枚星辰的仙域元老,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執界胡作非為!?
心下一喜,列御寇鄭重的叮囑道:“姬一昂,你呆在西亭的這段日子,每天都得多用心去查看蓮子,一旦找到金蓮,立馬整株吃下,那樣,你就可以修行了!”
姬一昂重重的點頭,把這句話銘刻在了內心最深處!
清風皺停,已經到了鏡湖西亭,列御寇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又著重叮囑了姬一昂一番關于金蓮的事。
直到看著另一個名為清虛的雜役童子將姬一昂領走。他認得清虛,見到清虛的一瞬,他便知曉華老頭的安排有著他的深意,故而微微一笑,便轉身離去。
“清虛師兄,你也是根器不佳,才來這邊做雜役的么?!”姬一昂疑惑的問道。
在他感覺中,清虛師兄整個人都顯得極為的恬淡安寧,一看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仙人,應該不是根器不佳才對。
清虛滿臉笑意:“的確不是根器的緣故,而是一種歷練。”
歷練?!
姬一昂滿是疑惑的看著清虛,不太明白什么樣的歷練需要在這邊做雜役,按照自己的理解,歷練不都是出去滿世界的晃蕩么?!
清虛淡雅的笑了起來,輕聲道:“或許,有一日你也會需要這樣一個歷練的。”
姬一昂不解,但清虛卻不再多說,只是保持著平淡而素雅的笑容,領著姬一昂朝著住宅走去。
疊好了被子,鋪好了床褥,吹滅油燈,姬一昂便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天,所經歷的一切,實在太過繁多,從昨夜的除夕夜開始,一直到今夜的子時,整整十二個時辰,姬一昂未曾閉眼,加上心間的傷痕,再加上跨越世界的波折對于凡人軀體的負荷,他早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了。
恍恍惚惚之間,姬一昂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顯得極端的美好,天空掛滿了七彩的祥云,腳下也遍布著無窮的云海。
清風初起,云海便蕩出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來,一點一點的起伏著,就好像是被抖動的棉絮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跳上去,感受一下那般奇妙的柔軟。
恍惚之間,一切都變了,云層開始泛黑,天空的七彩淡去,在一個高樓上邊,站立著兩個人影,一個背著棺材,一個淡然的看向遠方。
風起,一陣壓抑的氣息傳遞過來,瞬息之間,風起云涌,整個天地都黯淡下來,什么也看不清了!
四周寂寂,姬一昂感覺自己就快要被這風給吹散了一般。
他內心驚慌著,陷入了六神無主的境地,可奇妙的是,在這恍惚的地方,有一道紅光憑空出現,照亮了昏暗的高樓所在。
在那紅光中,背著棺材的人,一拳凝聚了無窮的藍色光芒,向著高樓上另外一個似乎在俯視天下的人打過去。
而那俯視天下一般的人,卻是猙獰著,抽出了背在他身后的劍!
劍刃出鞘的速度,仿佛被放慢了無數倍一般,隨著一絲寒光閃爍整個天空,仿佛要直接刺穿世界上的所有存在一般。
那種所向披靡的威勢下,姬一昂已經無從去形容那一絲劍光的神奇與強悍!
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傳來,姬一昂只感覺到內心一陣驚悸,猛然間大叫著醒了過來。
黑暗的小屋內,一盞油燈點亮,清虛提著油燈,滿臉素雅的笑意:“做噩夢了么?!”
看著清虛那張干凈到了極點,又溫和到了極點的臉龐,在油燈昏暗的光芒下,竟仿佛看見了渾身散發著溫暖光芒的神人一般。
姬一昂怯生生的點了點頭:“恩,一個很可怕的夢,夢里有兩個人對決,有一個背著棺材,好像是歸臧,另外一個不認識,但卻有著一柄很是厲害的劍,他的劍只拔出來一絲,我就被嚇醒了!”
清虛溫和的笑容有著一瞬間的僵硬,卻又消泯于無形。
他輕笑著安慰姬一昂道:“只是噩夢而已,不過顛倒眾生,卻是虛幻無影之物,不用擔心,好生休息,明日卯時初刻便要去飼養靈鶴,可不許賴床!”
“恩!”姬一昂重重的點頭,躺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