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小道之上,數十騎氣勢洶洶,轉眼間便急奔到蘇凡不遠處,在十丈左右的位置勒馬駐足。
蘇凡臉色有些難看,因為這數十人里,有一位他認識。
正是余家的二供奉,此刻后者正一臉陰翳的盯著自己,卻沒有開口。
余家竟然能夠追到自己的行蹤,著實讓蘇凡吃了一驚,更讓他驚奇的是,為首之人并不是余家二供奉。
而是那位身著黑袍,面覆金色面具的人。
偌大一座余府,地位猶在二供奉之上的,據蘇凡所知,只有兩位,一位是余家家主余邵巖,另一位是余家大供奉,綽號“蜂王”。
蘇凡曾聽風兒講過,這位大供奉手段毒辣,行蹤飄忽不定,整個余府除了余邵巖,就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其模樣。
而且這位大供奉實力極強,不弱于余家家主余邵巖,乃是少有的先天巔峰強者。
眼下蘇凡雖然突破到通靈二層,但也只能算是先天高手,甚至都沒有把握對付那位二供奉,更別說實力更加強橫的大供奉。
況且周圍還有數十背負勁弩腰配長刀的江湖好手虎視眈眈。
這讓蘇凡暫時放棄突圍的打算,心一橫,朗聲問道:“敢問這位見不得光的高手可是余家大供奉?”
黑袍人聲音沙啞,開口道:“正是!”
蘇凡怒道:“你帶這么多人,就是想恐嚇你家姑爺?”
黑袍人笑聲詭異,道:“在余府你才是姑爺,出了青城,你便是逃犯,乖乖跟老夫回去,你這樣的好苗子,我不想殺,至于你那些同伙,還是讓他們出來受死吧。”
“同伙?”
蘇凡有些不明所以。
旁邊三供奉怒喝道:“若沒有同伙,又怎能挖出那樣一條地道?”
三供奉原本與蘇凡并不相識,只是此次事件,讓余家家主對于他這位主管余府防衛的供奉,心生很多不滿,這筆賬,當然要算在蘇凡頭上。
蘇凡不動聲色瞥了一眼不遠處裝死的黑驢,心中了然,他望向三供奉,皺眉問道:“你又是哪里來的老蔥?你家姑爺與你家大供奉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三供奉面色漲紅,怒不可遏,就要出手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結果卻被大供奉攔住。
大供奉望著蘇凡,笑道:“好一個后生可畏,這份膽識,倒也不俗,不過既然得罪了我余家,那少不了要吃些苦頭,長長記性。”
說完看了一眼二供奉,二供奉心領神會,從懷中掏出一根青玉短笛。
短笛一出,讓在場不少供奉高手臉色微微發白,顯然是知曉短笛的厲害。
大供奉陰測測道:“聽聞你已經將我余家拳法第一式,修至大成,那么秘制鎮痛丸,想必你也服用不少,接下來就讓你先嘗嘗蟲蠱噬心的滋味。”
蘇凡不由想起前些日子,風兒送來的那些墨綠色丹藥,為了不引起懷疑,蘇凡還曾主動要了十幾瓶。
當然,這些丹藥他一顆沒吃,做做樣子罷了。
眼下看來,那鎮痛丸果然不出所料,內有蹊蹺,興許就是余家用來掌控外姓供奉的手段。
也難怪這些供奉高手如此衷心耿耿。
畢竟小命都捏在余家人手里。
蘇凡絲毫不慌,反而略帶好奇的盯著二供奉。
二供奉冷笑一聲,開始吹奏短笛。
空靈的笛聲響徹山野,悠揚婉轉,倒也好聽。
蘇凡樂得享受,閉著眼睛,跟著笛聲打著節拍。
許久之后,方才贊道:“你這老頭,手上功夫不咋地,嘴上功夫卻是不賴,好聽!”
蘇凡與二供奉當初在湖畔交過手,不過那時他還是后天巔峰,加上為了演戲進入余家,倒也沒施展全力,眼下已經突破到先天,又學了余家祖傳拳法,實力也今非昔比。
雖然沒有把握勝過對方,但也不至于輕易就被擒下。
前提是,旁邊這些人不插手。
二供奉這次罕見的沒有在意蘇凡的嘲諷,反而一臉震驚,他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要知道,余家祖傳秘制鎮痛丸,可是花了大價錢從山海帝國其他州尋來的,一旦服用,緩解劇痛的同時,又會在體內滋生一種蠱蟲,只要以短笛吹奏相應曲子,便會喚動蠱蟲,噬咬宿主五臟六腑。
這種手段至今都未有旁人破解。
如今對于這個年輕人似乎不使用了?
能發生這種情況,原因無非兩點。
第一點,便是蘇凡沒有服用那鎮痛丹藥。
但余府丫鬟,風兒曾眼睜睜看著蘇凡吞服,即便是假意吞服,那后面修習拳法又如何解釋?
在場不少人都成修習三式拳法,知曉第一式拳法想要練成,將會伴隨多么恐怖的劇痛,沒有那鎮痛丹藥,正常人絕對忍受不了。
這蘇凡要是沒有服用丹藥,又如何能夠忍受那種劇痛,將拳法修煉至第二式?憑借意志力?
不可能!
第二個可能,那便是蘇凡有殺死體內蟲蠱的辦法。
想到這里,諸多供奉由驚轉喜,在他們看來,若是能從蘇凡那里得到殺死蟲蠱的辦法,那必然可以擺脫余家的控制,這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諸多供奉暗自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最后盡皆望向大供奉,因為大供奉沒有發話,他們不敢有過多的動作,畢竟他們十分清楚大供奉的恐怖之處。
大供奉自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冷哼一聲,道:“此事交由家主處理,待我先將這小子擒住。”
諸多供奉暗嘆一聲,常有傳聞,大供奉蜂王與余邵巖關系親密,有生死交情,此番看來,所言不虛。
蘇凡此刻十分開心,因為他感覺到了場間氛圍的變化。
“你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體內會有赤蛇的存在。”
蘇凡暗自得意,心中已經在想,如何借助這種詭異氛圍,逃出生天。
“看來只能使出我的拿手技能,挑撥離間了。”
蘇凡打定主意,正準備開口,卻見不遠處大長老一個縱躍,向自己撲了過來。
那雙戴著手套的拳頭,更是帶起破風之聲,在蘇凡眼中急速放大。
蘇凡暗罵一聲,不敢分心,體內真氣涌動,一瞬間,便施展了農夫三拳第三式。
出拳的速度與力量瞬間增加數倍,以拳對拳。
蘇凡喉嚨一甜,連退三步。
大供奉則是渾身一震,卻穩穩站在原地。
“不可能!”
“這是第三式!”
“這小子絕對有秘密!”
那些供奉面色駭然,無法想象竟然有人能在兩個月時間,將農夫三拳盡皆練成。
他們中不少人為此都耗費了十多年,主要便是需要抵抗那股無處不在的劇痛。
可他們又怎知,蘇凡練拳是何等的瘋狂。
大供奉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亦是閃爍光芒,冷聲道:“你小子還隱藏實力,如此天賦,果真是少有的天才。”
蘇凡拭去嘴角鮮血,抱拳道:“前輩謬贊了,晚輩不過是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門秘訣,可以極大程度減少那種劇痛,所以才能在這短短時間內,將三式拳法練成。”
大供奉面色一變。
蘇凡咧嘴一笑,朝著諸多余家供奉客卿喊道:“諸位,若是有意,可私下找我溝通溝通,至于那殺死蠱蟲的辦法,我也有!”
眾人皆是精神一震,望向蘇凡的眼神都變得熾熱。
誰料大供奉直接開口道:“誰敢多想,老夫絕不留情,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一一將你們擊殺。”
此言一出,諸多供奉竟然就真的安靜了下來。
大供奉擅長暗殺與追蹤,諸多供奉自然是知道的,其手段詭異莫測,被其盯上,十死無生。
這讓蘇凡眉頭緊皺,他沒有料到這位大供奉竟然有這般威懾力。
“這下麻煩了。”
大供奉冷笑道:“沒想到你這小子不僅天賦極高,心智也這般老成,不過有老夫在此,妄圖引發我等內亂的事,還是就此為止吧。”
蘇凡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只是擺了一個拳架,正是農夫三拳的基礎拳架。
大供奉嗤笑道:“既然如此,就讓你嘗嘗這三式拳法的真正威力。”
說完同樣擺了一個拳架。
然后便是毫無花哨的以拳對拳,近身搏殺。
農夫三拳第三式,可連續出拳,威力一拳大過一拳,出拳之時,會滋生更多的綠色光點,也會伴隨更為劇烈的疼痛。
蘇凡雖然擁有赤蛇,能夠吸收那些綠色光點,但若是綠色光點被吸收,拳法威力自然大降,眼下以拳法對敵,自然得維持拳法的威力。
所以他也必須要忍受那股劇痛。
好在持續時間不長,而且蘇凡意志力又遠超常人。
短暫爆發之下,竟是將第三式打出五拳。
“第五拳!”
這已是蘇凡目前所能達到的極致。
然而即便如此,在與那峰王的交鋒之中,仍是不敵。
拳掌相觸之間,蘇凡就感覺一股龐大的力量,順著蜂王手掌之間涌了過來。
“轟!”
“咔嚓!”
骨裂之聲響起,蘇凡右手已然骨折,整個人也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后拋飛而去。
但他的眼神卻尤為平靜,盯著那金色面具,目不轉睛。
在落地之后,蘇凡才收回視線,然后頭也不回向著遠處遁去,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至極。
大供奉壓制住體內翻騰的氣血,以第五拳對第五拳,他雖然占了上風,廢去蘇凡一條胳膊,但卻也不好受。
此刻見到蘇凡如此果斷地想要逃走,不禁也有些愕然。
“在我面前要逃,真是想多了。”
“蜂尾針!”
大長老手上出現兩枚細小銀針,隨著他手腕抖動,兩枚銀針便無聲無息的刺破長空,掠向奔跑的蘇凡。
蘇凡雙腿一陣刺痛,然后自大腿往下,三息之間,便失去了知覺。
大供奉望著遠處撲通倒地的蘇凡,高聲道:“別擔心,不會傷你根骨,你這等天賦,殺了可惜。乖乖跟我回去,交出所有秘密,我保你一命。”
蘇凡看著兩條失去知覺的雙腿,又看了眼大供奉,臉色有些難看。
猶豫片刻,蘇凡心中暗道一聲大丈夫能屈能伸,最終把心一橫,牙一咬,高聲喊道:“大爺大爺救救我!”
大供奉等人聽著蘇凡莫名其妙,而且略帶羞恥的言語,不禁目瞪口呆。
然而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就看見一道黑影閃過,速度快到讓大供奉都感到駭然。
黑驢轉瞬之間便趕到蘇凡身前,眉飛色舞,心神說道:“哈哈哈,大爺來了,大爺來了,孩兒莫慌。”
蘇凡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這是他與黑驢的暗號。
在危險時刻,一旦蘇凡無力回天,只需要高聲喊出這句略帶羞恥的話,黑驢就會出手救他一馬。
但他蘇凡何許人也,堂堂清玄山千年來最天才的弟子,早年更是天命靈脈擁有者。
如此天才,一身傲骨錚錚,被逼如此,何等羞憤?
但丟臉總比丟命好,雖然蘇凡知道黑驢不會讓自己丟掉性命,但總歸會多吃不少苦頭。
蘇凡無法理解黑驢的惡趣味,但無奈眼下局面已不再他的掌控之中,只有黑驢才有破局之能。
不說黑驢一身黑毛堅硬無比,也不談那詭異的千變萬化的武器,單單這速度,就足以讓蘇凡脫離險境。
諸多長老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更讓人無法理解的事便接踵而來。
只見那黑驢竟然人立而起,一對前蹄仿若人的雙手,一撈,一甩,直接將蘇凡抗在了肩上。
它朝著余家諸人咧了咧嘴,然后又扭了扭屁股,邁開步子,向著山野深處奔去。
沒錯,是跑,用一對后蹄跑。
而且速度比馬的速度還快。
堪稱萬里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