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謙像是觸電一樣!伸手拿起抹布一寸寸地清理尸體的頭發!
忽然,他的手指甲傳來一種異常的感覺。
吳謙嘴角微微上揚,死因,找到了!
白色的花、異常的火盆、沒有打斗的現場、沒有傷痕的尸體以及從頭發里出來的蛆蟲……
將這一切聯系起來,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吳謙捏起那只小小的蛆蟲,拿到何縣尉和楊主簿面前,問:
“兩位,你們可知道這是什么?”
何縣尉捂著鼻子別過頭,嫌棄地說:
“蛆蟲有什么不認識的?尸體已經好幾天了,有蛆蟲不很正常嗎?吳知縣連這都不懂的話,還驗什么尸呢!”
吳謙認真地說:
“就是這一只小小的蛆蟲,將王善人的真正死因告訴給了我。”
何縣尉臉色一變,“這……這怎么可能……”
楊主簿趕緊拉了他一下,然后對吳謙說:
“吳知縣真會說笑,一個蛆蟲,怎么會知道王善人的死因?”
“哼,”吳謙大聲說:“根據現在的氣溫,尸體死后三四天應該會有蛆蟲開始出現,這沒問題,問題在于,這只蛆蟲出現的位置不對。”
眾人的好奇心都被調動了起來,齊刷刷地看著吳謙。他繼續說:
“常溫下,人死后尸體慢慢開始腐爛,發出難聞的氣味,蒼蠅聞到味道開始在腐肉上產卵,蛆蟲繁衍。但是在自然情況下,蒼蠅會先在人的孔竅處,比如口腔、鼻子、眼睛以及肛門處產卵。除非……”
“除非什么?”何縣尉有點著急了。
“除非尸體身上有傷口!”吳謙回頭,死死地盯著何縣尉,“如果在尸體身上其他部位發現了較多蠅蛆聚集,這就說明此處可能存在傷口。”
何縣尉和楊主簿突然面色煞白。
吳謙從米兒端著的盤子上取下一個刮刀,走到王善人的頭顱處蹲下,“此處最先出現蛆蟲,說明此處皮肉應該有破裂現象。”
吳謙用刮刀慢慢將王善人的頭發刮掉,然后又從盤子上取下一個鉗子。吳謙手按住尸體的頭顱,用鉗子使勁一夾,竟然從頭頂取出一根鐵釘!
“天哪!王善人果然是被歹人害死的!”
眾人發出一陣陣驚呼。
這枚鐵釘足足有十公分長,前細后粗,四棱形狀,從頭頂直插入腦中,結果了王善人的性命。
接下來吳謙從王善人妻子以及兩個女兒的頭頂上,也各取出了一枚釘子。
至此,王善人一家四口的死因算是找到了。
所有人都震驚了,一生與人為善的王員外,究竟是糟了誰的毒手,導致被這么殘忍的方式滅門!
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發問:
“不對吧?鐵釘刺入人體,必然會血液四濺,傷口四周會有血跡,相鄰的被褥上也會有血跡,應該很容易發現才對。”
吳謙順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是一位身穿灰色長衣的中年男子。
此人濃眉方臉,留著胡須,身子筆挺,看起來非同常人。
吳謙說:
“沒錯,這就是兇手行兇的高明之處,本官也差點被糊弄過去。鐵釘刺入活體,血液肯定會隨之流出,在傷口留下明顯的痕跡。但是……”
吳謙扭頭轉向米兒,說:“米兒,你還記得咱們在王善人以及他女兒臥室里發現的那件奇怪東西嗎?”
米兒一驚,脫口而出:
“你是說,火盆!”
“就是火盆!”
吳謙點點頭,轉身看向何縣尉。何縣尉已經渾身抖如篩糠,楊主簿也在頻繁咽著唾沫。
“我們在死者的床下發現了使用過的火盆。剛開始本官還搞不明白這么熱的天為何要生火盆,直到我剛才發現這枚鐵釘,我才明白,火盆其實是兇手用來燒鐵釘準備的。”
眾人大眼看小眼,都不明白,唯有剛才提問的那名灰衣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
吳謙繼續說:
“用普通的鐵釘釘入頭頂,血液腦漿自然會飛濺,留下痕跡。但如果是用燒紅的鐵釘,血液與鐵釘接觸的一瞬間就會被高溫氣化蒸發,形成血痂,阻擋住血液流動。過一會人完全死亡,血液隨之凝固,就更不會再有血液流出。所以,熱釘入腦,一滴血都不會外流!
而且,這鐵釘的形狀細長,藏在頭皮里不容易被發現,就算是用手仔細觸摸,它也會和堅硬的頭蓋骨手感相似,不易被察覺,真的是好手段!如果不是那只蛆蟲,怕是連我也瞞過去了。”
現場發現的火盆,原來是燒紅鐵釘用的。
米兒聽了吳謙的解釋,激動地喊道:
“哇!原來如此,公子好厲害!”
吳謙拿著鐵釘走到楊主簿和何縣尉的面前,聲音高亢了起來:
“這鐵釘大小合適,再細一點釘不透顱骨,再粗一點容易被發現,可見兇手對這個釘子研究得頗為透徹,手法非常熟練。不知道兇手在哪些人身上做過實驗呢?比如說,在本官來之前莫名死亡的那三位知縣……”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眾人議論道:
“難道之前的三位知縣也是死于這釘子?”
“是誰那么大膽竟然敢謀害朝廷命官?”
“我覺著肯定是那狗主簿和狗縣尉!”
“噓……小點聲,被他們聽到你不想活了。”
……
吳謙死死地盯著何縣尉,他害怕地直冒汗。吳謙想擊潰他的心里防線,低頭小聲說:
“何縣尉,本官下午就要向提刑司申請,對那三位不幸身亡的知縣重新開棺驗尸。我勸你在此之前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我可以幫你在案呈上說些好話。晚了,你可就沒有主動權了。”
何縣尉嘴唇抽動,剛想說話,忽然楊主簿猛地拉了一下他,搶過話去:
“呵呵,吳知縣剛來上任就查明了我親家一家四口被滅門之案,實在是厲害!尤其是一手驗尸推斷之術,著實令下官敬佩!那么,既然如此,兇手是誰呢?”
何縣尉這才回過神來,吳謙雖然查清了死因,但是還并沒有找到直接證據指向自己,他差一點就自亂了陣腳。
吳謙心想,好一個滑頭的楊主簿,看來恐嚇對他不起作用。但這難不倒吳謙,只不過會麻煩一點。
就在這時,人群中又傳來一個聲音:
“在下還有一事不解,將鐵釘釘入顱頂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算王善人一家睡著了,猛然被鐵釘燙傷也肯定會驚醒,然后與歹徒搏斗。可為何現場完全沒有反抗跡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