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倪沒有體會過大病臨頭的感覺，也自然沒有病重昏迷瀕臨死亡的體驗。但現在，他只能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溺水在黑夜的深海里，似是而非。
突然，有人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由遠及近：
“杜倪，杜倪……”
像是誰往深潭里不斷丟石子，一陣又一陣的漣漪掃起，攪亂著他睡意。
猛地，他從水底升到了水面，強烈的光線透過眼簾刺痛著眼睛。
一剎那，眼皮的重量襲來，杜倪慢慢睜開眼睛：模糊的光斑，像素般的面孔。
杜倪來回了眨了眨眼睛，光斑縮小，面容清晰。看著天花板，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這破房子的另一個房間里，旁邊燃著篝火。
而那個人——
“顧、顧若薇？”
他想坐起來，但立馬被顧若薇一手壓住胸口按在地上。
“病人老實躺著。”
“唔——”
即便不說，杜倪也會被全身上下的疼痛按回去——腹部撕裂的傷口，肋骨間被技能加持下的子彈擊中，還有過度失血下的虛弱。
他舉起自己的手——紫黑色的護甲，發達的肌肉和利爪。難道沒有解除化身狀態嗎？
不，倒不如說萬幸沒有解除化身狀態。如果換成人類形態的話，估計已經涼涼了。
杜倪張開滿是尖牙利齒的嘴，道：“那個，我昏迷多久了？”
“估計有半天了吧？外面天色都不早了。”顧若薇坐在他旁邊，眼睛打量著傷口，“這還是在你恢復能力很強的情況下，不然就算我用能力治療，你也得昏個兩三天。”
“你的能力？”
杜倪瞇著眼，才看見自己的能力視發揮了作用，檢測出了顧若薇的真正能力：
能力·已逝之帆
等級判定：C+
能力效果：賦予對方HP瞬間恢復10%，賦予每秒恢復1%狀態，持續時間15秒
下意識地，杜倪看向自己的HP槽：
HP：19/100（低于20%，處于瀕死狀態）
曾存在效果：大出血（每一分鐘固定下降1%HP，恢復至40%HP或一小時后自動消失）
“嗯，你也清楚了吧，我的能力就是純粹的輔助治療。不過我沒辦法無間斷使用，只能委屈你了。”
說到這里，顧若薇輕嘆一口氣，道：“真是無奈呢。”
杜倪望著她的側顏，道：“謝謝你。”
顧若薇側過臉，道：“別、別這么說，明明是我該謝謝你……算了，我估計你有很多問題，想問就問吧，我會挑著回答的。”
“能先讓我坐起來嗎？這地有點冷。”
顧若薇鼓著腮幫子，默默點頭，慢慢把杜倪扶起來，給他找了個箱子放背后靠著，并盡量避開傷口的摩擦。
“呼——”杜倪看著傷口處的繃帶和包扎，問：“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的？”
“因為我有個被動能力：當我認定某個人足夠信任時，并且這個人處于受傷狀態下，我可以在半徑一公里的范圍內看見位置和HP槽。”
“原來如此，這技能還挺強……”杜倪摩挲著下巴，打趣道，“這么看來，你還是愿意用能力救人的嘛。”
“并不是噢。”
顧若薇手指來回纏繞著發梢，歪著頭道：“是因為你我才這么做的。”
“我？”
“是你先暴露自己來救我，我才對等地救你。”
杜倪吐槽道：“所以，這是個等價交易嗎？”
顧若薇看向他：“難道我還要醫者仁心，看見個傷者就去救嗎？別開玩笑了。”
她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重，改口道：“我很抱歉一開始瞞著你，沒搭理你。事實上，我也沒想到你是朝圣者，甚至還和我一個世界什么的……”
杜倪輕笑一聲：“緣分？”
“又不是相親。”顧若薇白了一眼，道，“與其說我不想搭理你，不如說——我還沒準備好怎么面對你吧。”
“你是目前為止，第一個同時知道我兩個身份的人呢。”
篝火的火舌跳動著，顧若薇一時沉默開來，把旁邊的木桌腿塞了進去，讓火焰更旺盛起來。
突然，顧若薇臉上綻放出大大的微笑，道：“是不是很吃驚？看見了個完全不一樣的我？”
杜倪望著她，緩緩呼出口白霧：“與其說吃驚，不如說是高興吧。”
“雖然你在現實和這的樣子不一樣，但我覺得，你還是愿意幫助別人的。”
顧若薇挑了挑眉，別過臉去：“之前在操場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個很悶的家伙，沒想到嘴巴還挺能說。”
“感謝夸獎？”
“才不是夸獎呢！”
顧若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她站起身，提起那沾著血跡的醫藥箱：“我要先走了，回去還要想辦法解釋我為什么抓野兔能抓上一天。”
“你的傷勢都穩定下來了，多休養就好。”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丟了兩個罐頭給他，提醒道：“大家已經到公路旁邊了，預計在附近廢棄的礦洞里駐扎一晚，你看著辦別撞上了。我可不想同時治療兩個傷員啊。”
杜倪道：“你的任務有變化嗎？”
“沒有，咋了？”
“沒事，你去吧。那個，真的謝謝。”
“與其謝謝，不如早日康復，打敗那個新手獵殺者吧。我對那家伙也算是有所耳聞，但沒資格得到他的賞光呢。”
顧若薇一頓，眼睛一瞪：“原來你就是那個SS級？”
啊這，暴露了啊。不過，你的反應弧也是不是長了點！
杜倪尷尬地點頭，盡管從化身兇神惡煞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
“看來是我抱上大腿了呢。那我就更應該離開了，畢竟SS級的家伙一個人呆一晚也不是啥難事，對吧？”
說完，顧若薇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杜倪和一旁慢慢燒盡的篝火。
他看著從火堆里跳出來的火星，默默挪了個位置，讓自己靠得更近一點便于取暖。
“唔，這傷口痛起來真的好要命。”
杜倪捂著傷口，拿出了巴掌大小的生存箱，取出了點柴火加進去。
一邊加著柴火，他一邊回顧這場戰斗——重創新手獵殺并不是最大的收獲。
最大的收獲是對方的能力和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