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臥室里，韓令捏著鼻梁坐在床鋪上。距離上一次清醒已經過了近十二個小時。不單單是身體維持能量穩定的需要，更是因為內心的怒火始終壓不下去。
他從未想過自己作為詭刺者，居然會被對方主動出擊找到，而且還把自己的面貌暴露給了那些家伙，甚至最后又狼狽不堪地逃跑了。
最關鍵的是，當時他看到對方的一刻，甚至還出了手，卻被對方反踢一腳，到現在他下巴都還在疼痛不已。考慮到鯨落數量有限，不能奢侈地用在治療外傷上，他也只好慢慢等待著比常人虛弱的自我恢復。
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他計劃中不可抹去的污點。還好當時果斷殺掉那個司機，不然自己又一部分信息漏了出來，那可就不好說了。
韓令深吸一口氣，把桌邊的手機抓了過來，迅速翻到通話記錄，撥打了最近的那個號碼。
滴——
對方接通了：“怎么了韓令，吃飯沒？”
“別糊弄我。到底什么時候才好？”韓令咬著牙，放開了摸著下巴的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你說好的答復呢？”
話筒另一頭沒有傳過來聲響，過了片刻，對方道：“哎呀，真抱歉呢，我都快把你這事給忘了。”
“你是指當著我的面都能忘嗎？”
“呵你真會開玩笑。”對方慢悠悠的聲音傳來，甚至還聽得到翻頁的聲響，“對不起啊，你這個——沒通過我們的審核，不能成為我們的一員呢……”
哐當！
書桌上的水杯被翻到地上，砸成了碎片。
“你在開什么玩笑？當初我們約定好的——”
“是，確實是約定好的。但我當時給的是一個面試的資格，而不是保你過啊。”對方故作惋惜道，“況且，你想要的我們也基本給你了不是嗎？鯨落也好，枯萎菊也好，甚至你要求加貨我們也答應了，而且你想要的各類信息我們都給了，也算是盡到責任了吧。”
韓令上下齒緊緊咬合著，牙床都開始出血了。他道：“你該不會真以為我信你們這套說辭吧。之所以愿意拿鯨落給我，是為了看它對人體的效果吧？”
對方沒有說話。
“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就把你們供出來，大家都別想走！”
“呵，呵呵——”對方笑出聲，“所以說嘛，詭刺者，你是不是被鯨落給洗腦上頭了，頭腦都迷糊了。你對我們知道些什么呢？除了個聽都沒聽過的名字，還有電話號碼，最多加一兩個線人，你覺得他們會信你嗎？就像信一個濫用藥品上頭的家伙，可能嗎？”
韓令手背的血管已經抖得突起，幾乎要爆開。他從未想過：被騙的人居然會是自己？自己精心策劃了這么久，逃離了病魔和父母，終于有機會向這該死的命運反擊，到頭來卻是被人給利用了？
話筒另一端語調突然緩和起來：“哎呀，我們之間呢也還是好聚好散，以后還會有合作的機會的。不過我推薦你不要打這個號碼了，下次打就是空號了，再見。”
說完，手機屏幕回到了菜單界面上，留下的是倒映的慘白臉色。這一刻，他臉上真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憑什么？憑什么敢利用他？難道命運就這么不眷顧自己？
韓令握緊拳頭，一拳又一拳砸向對面的白墻，任由指關節的疼痛和出血刺激自己——這種感覺和十年前有什么區別？自己還是只能看別人臉色活？
自己努力了這么久，最好還是逃不脫命運的輪回和戲弄嗎？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他松開了手，邁著亂步奔到那間屋子里，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摔到地上，此起彼伏的破碎聲如同失敗的演奏會般，給人的盡是折磨。
十年前，父母把他關在屋子里，每個月看心情出去轉一圈，賺一個好父母的美名。今天，他又被關在屋子里，不過是靠著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多茍活幾秒！
“你們只會利用我！只是拿我當工具！”
桌上的東西全部清空，只留下那提純的儀器孤零零立在一邊。韓令默默潤了口嗓子，感覺到一絲絲甜膩。他轉向對面：幾只枯萎菊依然茁壯成長著，但這是曇花一現，因為養料不夠了，上次殺人給的鮮血已經不夠它們長下去了。
韓令甩了甩手，幾滴血珠灑落在墻上。他看著土壤下的幾具尸體的殘骸，慢慢地笑出聲，聲音由小見大。
既然又回到十年前的日子，那為什么不玩票大的呢？
韓令隨手撿起幾只注射器，不管有沒有消毒干凈。他將注射器粗暴地插進花蕊里，用力把所有的鯨落全部吸出來。
短短幾秒，一針筒全都滿了。他看著里面充滿誘惑的金色液體，那是希望，是他能活下去的魔力。
下一秒，他狠狠往手臂插了進去。不管提純，不管雜質，他的自信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敗，所以他要用極端的方式去回答這一切……
“呼——這就是原始的能量嗎？”
韓令看著快速恢復好的傷口。不管是迅速閉合的傷疤，甚至注射的手臂肌肉也開始強壯起來，他從未感覺到自己是如此強壯……
很好，很好。
他舔了口喉嚨，突然有一絲干渴。但不是想喝水，而是想找人，找到下一滴血。
既然要找血，那為何不正好把報復的欲望傾訴一下呢？比如當初學校里鄙視他的老師，上次可沒去成啊……
韓令舔了口紅潤飽滿的嘴唇，看著剩下幾只枯萎菊，手指開始挑逗起來——無論如何，他的行動都是完美的，一定，一定。
他走到衛生間，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可怕的微笑——沒錯，不用再裝作瘦弱的樣子，為什么人類的模樣也能叫美呢？現在的他就是完美的，全身上下洋溢著“健康”。
韓令看向窗外：差不多該走了。那看到自己面貌的家伙很可能會找上門來，然后像獵狗一樣把這搜一遍。
不過，他并不害怕，因為資料上并沒有說謊：
韓令，的的確確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