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倪回到房間里，好巧不巧撞見了顧若薇吃“狐賢特制香辣雞腿堡”的模樣：
她嘴角除了棕色的醬汁外，還夾了片沒完全咬進去的菜葉。一只手拿著咬了三分之一的漢堡，另一只手則小心翼翼撿起掉在餐盤上的面包片。
原來墨門是對的，打擾女士吃東西真的很不禮貌……
杜倪輕咳兩聲：“看來你餓壞了。”
“那、那是。”顧若薇沾著醬汁的手往旁邊一伸，但沒抓到紙巾盒，而是一爪打翻了。
“別急別急，我不笑你，好好吃。”杜倪兩三步走到床前，撿起紙巾盒遞給她，“餓壞了吃相難看點也能理解。”
“你還真沒情調誒，我一醒來你就說這種話。”
“這不正說明一切都恢復正常嗎？”
顧若薇懶得跟他貧嘴，接過紙巾擦了擦。等又兩口“漢堡”下肚后，她的胃才念念不舍地把感知權交給了舌頭，換而言之，她才嘗出點味。
“這漢堡做得不錯啊，是那狐貍做的嗎？”
“嗯，狐賢做的。”
顧若薇雙手握著漢堡，看向他：“那她都能做飯了，想必事情也差不多了吧。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我昏迷后發生的事？”
杜倪輕笑一聲，坐到床邊：“這不怕你聽著聽著忘吃了嗎。”
于是，在顧若薇慢慢的咀嚼下，杜倪把鯨落刺殺后續的事情大致說了下。至于狐賢是怎么調動力量解決輿論危機的，這個他不知道，也不會知道，所以就按狐賢匯報的一句話帶過了。
說完，顧若薇也把那大份的漢堡徹底塞進了肚子里。她緩緩擦了嘴，道：“看來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
“是啊，都怪那鯨落，本來我們都能回去了。”杜倪雖是這么說，卻并非厭惡，“但經歷了這一遭，我沒什么后悔的，也挺好。”
顧若薇沒說話，把托盤放到旁邊的桌上。她揪著被單，道：“輿論是過去了，但那——凱瑟琳怎么樣？”
不提還好，一提到這個名字，杜倪面露愧疚：“她全都知道了，前不久找我還哭了。我……對不起她。”
顧若薇嘆了口氣：“只能說偶然中的必然吧。這件事遲早會曝光的，只是鯨落揭穿了這一切。”
杜倪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雙手——指尖銳利的護甲在燈光下耀著光，無不述說著他是魔王的事實。那鯨落簡直是黑暗版的勇者，手段很骯臟，但再骯臟也是注定失敗的，因為魔王比他還要骯臟。
“或許你說的對，我在這副身體里太久了，早就變成了魔王的樣子。凱瑟琳說魔王死了，其實沒有，我早就成了她心里討厭的魔王了吧——”
話沒說完，一只嬌小的手掌抓住了手腕——顧若薇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他旁邊。
“不，杜倪。”
杜倪看著她——顧若薇的臉頰有些病態的瘦弱，發梢稍顯雜亂地攤在肩膀上。
她的頭發長了。
“凱瑟琳說得對，魔王死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叫杜倪的男人。”
顧若薇兩只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掌，語氣間雖有大病初愈的虛弱，卻也帶上了溫柔：“之前我覺得你變了，但現在看來，錯的人是我。”
“若薇……”
“當時我滾下樓梯，又看見鯨落往凱瑟琳沖去，我不敢合上眼睛，害怕鯨落殺掉她——”顧若薇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但我看見你站在了她面前。那一刻我知道，這身體里的人沒變。”
“這話，有點肉麻了。”杜倪別過頭去，沒敢看她，“更何況，我沒你想象得這么偉大。”
“是嗎？但誰會用自己的善意去幫助別人，又像現在這樣不敢要名聲呢？”
杜倪無言。
顧若薇捋了捋額頭前的發絲，雙腳穿進拖鞋里。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次下床，有種與萬有引力共鳴的感覺。
她看著窗外，瞳孔一時有點發散：“杜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做夢。”
“夢到什么了？”
“夢到我的父親，我小時候的日子。”
杜倪瞥了眼她的側顏。
顧若薇小指卷著發絲，擋住了她的眼睛：“我父親總說，做醫生這一行都或多或少有點做菩薩的心態。面對著病人，總會情不自禁地去多幫一把，哪怕對方不領情，也會去做。
那時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人。醫生就只是一個職業，而那種無條件幫助別人的家伙，想想都不太可能存在吧。”
杜倪沒有說話。
“因為這個，我好幾次和父親辯論過。可他從來不做評價，可能覺得這是小孩的胡言亂語吧。他只說：‘你會遇到的，這個世界沒那么糟。’。”
窗戶半開著，外面的清風卷進了房間，將床單和顧若薇的發梢吹起。
“我一直將這番話記在心里，想證明我父親是錯的。但是……他再也不會聽我說話了——”
顧若薇低下頭，聲音多了絲幾乎察覺不到的波動：“如果，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會不會就沒那么多遺憾了。”
父親……
杜倪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張開自己的雙手，就像是鷹張開自己的雙翅，輕輕抱住了顧若薇。
“抱歉。”
“你又來了——沒什么好抱歉的，明明是我胡言亂語……”顧若薇揩了下眼角，卻依然留下了一圈紅暈。
杜倪默默感受著對方的體溫，還有時不時的顫動。他道：“那么，你能說說你和父親的往事嗎？至少，說出來會好過一點。”
“算了，這種事一個人扛著就好了，再拿給別人聽不太合適。”
顧若薇不說，那他自然也不能問下去了——就像墨門說的，這么做太失禮了。
正當杜倪想著怎么岔開話題時，二人面前的屏幕一閃：
主線任務已排除掉突發事件，將于補辦的開幕儀式開始時正式完成。
返回時間定于開幕儀式結束時，估計為四十八小時內，請朝圣者做好返回準備
說完，熟悉的倒計時數字又顯現出來。
杜倪談不上笑，只是嘟噥著：
“不說我都還忘了這茬……這么看來，還有不少的活兒等著我們呢。”
“是啊，想想對這個世界還挺舍不得的呢。”顧若薇開了個玩笑，“至少，這個漢堡還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