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倪看向顧若薇,磕磕絆絆道:“你、你怎么在這……”
“我爸媽是醫生,他們在這家醫院工作,現在過年人手不夠我來頂個活。”顧若薇聳聳肩,“當然,我沒有工資。”
他身后的魏逸馳走上前,打了個招呼:“晚上好,真巧呀。”
杜倪默默掃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咋可能,我真的只是帶你來執行任務。”
顧若薇看著二人拌嘴,摘掉護士帽:“你們剛才咋回事,怎么扛了個人進來……”
“呃,說來話長——”
借著走廊淡淡的消毒水味,杜倪把剛才發生的一堆破事如同倒垃圾倒了出來。
聽完后,顧若薇點了點頭:“所以,他居然還能把你們當做好心路人什么的,絕對是被打傻了。”
杜倪盯著她那雙青灰的眼圈,心想:若薇這么困了吐槽都還這么犀利嗎?
“咳咳。”
魏逸馳咳嗽兩聲,道:“我這邊先去看一眼那人情況咋樣,爭取這件事就翻篇吧。你們兩個慢慢聊。”
“大叔,這電燈泡也不算亮吧。”
“沒事沒事,你們聊……”魏逸馳揮揮手,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杜倪看了這位熟悉的前臺一眼:“你累了嗎?要不一起買杯喝的?”
“好啊,我這邊值班也到點了。”
他見顧若薇在值班表上打勾,道:“你父母、不、你媽媽現在還在上班嗎?”
顧若薇眉毛都不抖一下:“正給一孕婦接生,她婦產科的。”
“啊,醫生還真是辛苦啊。”杜倪由衷感慨一句。
“可不是嘛,新年大家都放假,可疾病和臨產不放假。”顧若薇捋了捋劉海,把工作牌塞進口袋里,從后門走了出來,“走吧,我知道這個點哪還有開門的店。”
“稍等,我跟大叔說一聲。”杜倪對著界面打開了聊天窗口,跟魏逸馳說明一會兒直接回賓館。
“沒事,我等你。”顧若薇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微微捋開粘在額頭上的發絲。
“但是……”杜倪見她沒有什么動作,欲說又止,“你不跟你媽媽說聲嗎?這大晚上就走,一個女孩子會不會讓她擔心?”
“呵。”
顧若薇輕笑著,啪的一聲合上鏡子:“她可不會擔心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哪。你信不信我過去,她只會來句‘你把那止血鉗遞給我’。”
杜倪嘟噥道:“這可不好笑。”
“確實,不然你怎么理解我現在的想法呢?”
借著醫院亮堂的白燈,顧若薇把搭在肩上的發梢往后一甩,往門口走去:“走吧,大晚上不喝點甜的確實扛不住。”
杜倪無言,跟著走了出去。
顧若薇說的那家店離醫院并不算遠,就一條街的距離。在大過年前夕且是十二點后開店,杜倪也不得不承認賺錢的辛苦。
“大杯楊枝甘露,加糖,常溫謝謝。”
“呃……檸檬水,中杯,對的常溫。”
過了幾分鐘,二人手里捧著自己的飲料,隨便在街道上找了條長椅坐了下來。
顧若薇一臉嫌棄地撕開吸管的包裝紙:“也不知興起的什么風,這紙做的吸管可比以前塑料吸管口感差多了。”
杜倪倒是不怎么喝這些十多塊一杯的東西,只是把吸管往塑料薄膜一捅。他隨便吸了兩口,道:“看起來你很熟悉這。”
“如果你每個寒暑假都待在這充當免費勞動力,你也能很熟悉。”顧若薇吸了兩口滿滿的西米露,慢慢咀嚼著。
“哈哈。”杜倪干笑兩聲,搖了搖還有三分之二的杯子,“話說,你怎么不讓大叔送你呀,他還以為你討厭他呢。”
“這個……”
面前的泊油路閃過一輛車,卷起陣陣的冷風。
顧若薇喉嚨一抽,把果汁咽了下去:“可能我不習慣吧。”
“不習慣?”
“對。因為剛開學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扛著行李過來的。”
“啊?一個人?”杜倪嘴從吸管口抬起來,“那不累嗎?你還要一個人買床鋪、打掃衛生……”
“可不是嘛,當時我室友的父母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幫了一把。”
顧若薇說這番話并沒有特別大的情緒波動,甚至還有股一笑而過的氣勢,裹挾著果汁一起喝進肚子里。
“這也太……”
“太奇怪了對吧。”顧若薇欣賞著杜倪點頭的模樣,“當天我媽媽要去給一個患腦膜炎的六個月兒童做手術,自然是讓我一個人來了。確切地說,從初中、高中到大學,都是這樣的。”
杜倪聽著這冰冷的敘述,想說些什么卻又喉嚨作梗,全部都被一口檸檬水咽了回去。
過了許久,他緩緩道:“那你……不對你媽媽有怨言嗎?”
“怨言?”顧若薇歪著頭,“抱怨什么的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長大了,讓自己開心點不好嗎?天天和別人斗氣自己也心累啊。更何況,現在我也算是能體諒她了吧。”
杜倪點點頭:“是啊,醫生尤其是這種超一線城市的婦產科,肯定工作很忙吧。”
“不,我不是體諒她工作忙。”
顧若薇咬著吸管,吸掉最后一口果汁,隨手丟進五步外的垃圾桶里:“準確說是另一個,但我不是很想提。”
杜倪知趣地跟著解決掉自己的檸檬水,一便丟進垃圾桶里。
“走吧,這個點回去睡會兒,明天我八點還要過來繼續值班。”
“啊?這也太過了吧。”杜倪對這近乎剝削壓榨的時間管理簡直目瞪口呆。
顧若薇踏出去的腳停了一半,她回過頭道:“很過嗎?我覺得也就那樣吧。”
“我覺得你應該好好休息。”杜倪正經道。
“比起關心我的睡眠質量,我倒是覺得你不要太相信大叔比較好喲。”
“誒?”
顧若薇走到他旁邊,道:“你不覺得大叔在你生活軌跡中的出現太巧合了點嗎?”
杜倪反感地翹起一邊眉毛:“怎么說?”
“這還不明顯嗎?為什么要把你帶到首都來,真的只是為了執行任務嗎?”
“說不定是為了撮合我們倆。”杜倪冷道。
“有可能。但你覺得,一個奔四的男人,一個在社會摸爬滾打過的成年人,為什么要這么刻意地關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