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輪廓被蓋在淺淺的冰云后。
濕密的霧氣如同大手般彌漫開，給本來就不那么熱鬧的街道又澆上了半瓶冷水。只有那數年如一日的吆喝聲能穿透早日的困乏，帶來些許的活力。
杜倪打了個哈欠，口中吐出的睡意瞬間化為白氣，與清晨的霧氣融為一體。
“衣服穿夠沒？昨晚我都擔心你是不是感冒了。”并排走的魏逸馳揪著他衣領，硬是數清楚后才放心點頭。
“大叔，我這體質去游個冬泳都沒問題。”杜倪不僅為他的愛操心感到汗顏。
“嗯嗯。喊若薇過來了嗎？”
“叫了，她說就在醫院門口。”
他不自覺瞥了眼大叔的面具，又想起昨晚顧若薇的那番話，心里就想擰了個疙瘩，有點小芥蒂。
純粹的善意什么的，會不會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就在他心如亂麻之際，魏逸馳已經先抬起手了——
“若薇。”
“大叔早。”
杜倪抬起頭：原來已經到醫院門口了嗎？
他趕忙跟著招手：“早上好。”
今日顧若薇把頭發披散了下來，還戴了頂貝雷帽。她身穿寬厚的紅色大衣和緊身黑褲，再配雙棕色靴子，真的讓人難以想象這是昨晚那個穿護士服的女孩。
杜倪看著她，揩了揩鼻子——她是不是涂了唇彩還噴了點香水？
“吃早飯的話，若薇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薦嗎？”魏逸馳手套背在后方，頗有點大家長的意思。
“啊，我記得這條街有家早餐店，他們家的餛飩特好吃，開了十幾年了。”顧若薇往街道一側指去。
“噢，老字號啊。”魏逸馳跟著看過去，“那就這家吧。”
杜倪附和點頭。于是，三人就一起過去了。
跨過有些生銹掉漆的門檻，杜倪走進了這家老店鋪——和屋外截然不同的熱量撲面而來，老年人喧雜的聊天聲和后廚的灶火聲夾雜一塊，共同給這繁華的首都注入了點人情味。
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后，魏逸馳拍拍手：“你們想吃啥，我請客。”
顧若薇掃了眼貼在墻上的紅底黃字菜單，道：“我要紅油餛飩好了。”
“我和若薇一樣。”杜倪附和道。
“誒，你們居然不多要點嗎？”魏逸馳微微嘆口氣，“怎么也得來碗加量豬肉餛飩嘛……那我去點單了。”
等大叔一轉身，顧若薇把帽子一摘，湊到杜倪面前：“你跟大叔說我昨天的話沒？”
“沒有。”
“呼——那就好。”顧若薇按住胸口，松了口氣，“抱歉吶，昨晚可能是睡晚了，脾氣都不好了。果然還是不要老熬夜呢。”
“那你今天就多睡會兒唄。”杜倪聳聳肩。
“不要，我都答應好來醫院這邊幫忙了，怎么能出爾反爾呢。”
“可是……”杜倪看著她，“你不是說過，你不喜歡醫生嗎，所以才來魔都的大學。”
顧若薇沒有立即答復他，只是摳著帽子上翻卷的褶皺。
瞬間，隔壁桌聊今年學區房房價的嘮嗑填充了二人間的沉默，直到魏逸馳那雙黑手套將兩碗餛飩送到面前。
“請用。”
“嗯。”二人點頭，從桌上的筒子拿了筷子。
等魏逸馳把自己那份加量餛飩也放到桌上后，杜倪和顧若薇才開始動筷。
雖然他很少吃餛飩，但不得不承認若薇在尋找好吃的店鋪這一塊上的確有天賦。
顧若薇咽下一塊后，道：“大叔，你們昨晚調查的情況怎么樣？”
“我這邊倒是復現了原先的作案場景，但是要具體推斷出是誰有難度。”魏逸馳攪拌著湯面上漂浮的蔥花，明顯沒什么思緒。
“監控呢？那條街道應該有的吧？”
“一說到這個我火氣就大……”魏逸馳兩只眼睛變成下傾的直線，“本來我也以為監控是錄下來的，直到昨晚杜倪睡了我去問——他們居然在我們到之前就把結界弄好了，所以監控就沒拍進去。”
杜倪心想：這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都可以確定人了。
他突然想起那倒霉路人，道：“話說那被襲擊的人怎么樣了？”
“我扛他去醫院的路上偷偷給他用了點恢復劑，今早應該就能出院了。”魏逸馳挑起一個餛飩，感慨道，“那家伙也是辛苦啊，今早說八點還要開個會，現在估計連早餐都沒吃吧。”
顧若薇白眼道：“我爸說，不好好休息的病人就是醫生最大的敵人。”
“啊，確實有道理。不過人到中年了，也能理解——當你的身后還有需要你庇護的妻兒，而你的年齡無法支撐更美好的未來時，是個人都會愿意拼一把的。”
不過，顧若薇沒有回應他，突然就埋在了自己那碗紅油湯里。
杜倪看了她一眼，問向大叔：“那我們今天要做什么嗎？”
“按照陳格那邊的意思，希望能盡快在大大前抓住人。畢竟昨晚只是搶劫，誰知道今晚會不會是搶命呢？”
“可我們也沒找出人啊。如果找不出來他們會怎么辦？”
“說實話，這賓館也就那么多人，要排除的話也挺簡單的。檢驗鯨落體質的手段是有的……”魏逸馳咀嚼著餛飩，看著他，“但我覺得不應該干涉到其他普通人。他們的做法聽起來是一回事，做起來卻是另一碼事。”
“是嗎……”
興許是肚子里下了幾個餛飩，他的腦袋也開始運轉起來：“但是，那家伙應該不會搶劫一次就收手吧，可能今天還會動手？”
魏逸馳點頭：“有可能。兩三百在小縣城還算夠用，但在首都確實夠嗆。如果她想過個好年，恐怕還得努力點，至少得再搶兩三個吧。”
“那我們要不守在賓館附近，爭取等等看，看能不能抓個現行？”
魏逸馳低著頭，有些疑慮：
“這地方太大了，賓館周圍的街道都很可能是作案地點。蹲點的話很可能會抓不住兇手，而且我也擔心你能不能扛得住。”
“我覺得扛不扛得住應該是最小的問題吧！”
杜倪捂著頭：“那我們要不試一下？或者去看看你的倒推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