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渾身都在疼痛。
后背的骨頭咔咔作響，緊貼著冰冷的巖石。
想起來了，我掉了下來，真是的，一點都不優雅。
我慢慢睜開眼睛，眼邊好像沾了點砂石。
眼前的景象如同潮水般沖刷而來——兩側的崖壁延伸而去，好似觸天。而兩側間的天空更像是無盡的深淵，緊緊凝視著她。
我知道的，這里是熟悉的懸崖，是無能之輩最后的墳地。
不行，不能再躺下去，要回到他的身邊。
至少，不能辜負那個人的心意。
我費力挪動著胳膊，但除了無盡的沉重感和灼燒的痛楚，只有那仿佛嘲笑自己般的無力。
果然，身體也到了極限。也是啊，自打遇到他后，自己就沒休息過。這就是過分勉強自己的下場吧，哼，真是嘲諷呢。
嗓子沙啞，但還是開了口：
“曼珠沙華啊，這次，至少為那他盛開一次吧。哪怕付出的是我的鮮血，我的湮滅……”
一陣寒風蕩過，眼前的景象依然模糊，光線逐步扭曲成流動的潮水，拂過的是記憶的沙灘。
那是最開始的荒原，孤身一人的他被汪星逼入絕境中。我自是不會坐等下去：
“我只是剛好有點愛管閑事的興趣，正好幫一把。這聽得懂吧？”
那是湖面旁的草坪，鏡面般的湖水映照的不只有皎潔的月光，還有他那一臉天真的面容。我看不下去了，只得道：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笑的理由，也深知這地方的危險和恐怖。在這地方，微笑什么的只能送你下地獄。”
哪怕被唐溪寧的下令逼得狼狽不堪，生死一線時，他的那份笑容還是那么璀璨。那一瞬間，我竟覺得他比夜空的殘月還要美麗，可我早已沒有對美麗的敬重，只是揭開自己的傷口，讓他害怕：
“我期待著你笑容灰飛煙滅的那一刻。”
真是的，在情感方面，自己也太白癡了。
“明明，已經失去了一次，又何必把自己推得遠遠的呢？”
那份記憶早已比頭頂的光芒還要奪目。
至始至終，面對著唐溪寧，我雖害怕，但不絕望。因為有人愿意陪著我一起，哪怕只是坐在一旁，也感激無比。
只因我太弱小，沒法對付唐溪寧，沒法保護那個傻瓜。
真正的決戰還沒到來，可我每一夜都會流淚，為無能，為我自己，為他。
然而，他始終微笑著，包容著無比弱小的我。
“如果這樣的天真能博你一笑，倒也劃算……”
如此熟悉，仿佛回到往昔，好似唐溪寧在我耳邊言語。
是啊，他也曾是那樣的……
那是起初界的二層，唐溪寧依靠在窗臺上：“你在害怕吧？”
“嗯？”
“雖然鯨落能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但也會侵蝕意識，讓使用者變得狂暴。你是擔心這個，才遲遲不肯服用吧？”
“確實。畢竟，誰知道后果是什么呢？”
“但是，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唯一能改變過去的辦法……”
“風險太大了，我覺得不是很妥當，溪寧。”
“沒事的。如果你擔心太多的話……”唐溪寧微微一笑，“那我先服用就好啦。至少出事的人是我，這就沒啥好擔心的啦。”
“不！你不能這么做！”
“沒事的，這不單單是為了大家，為了彼岸，也是為了你……”
唐溪寧面容的微笑慢慢被抹去，留下的是胸口鮮血的紅印。
比起被扎穿胸口的疼痛，內心的傷口更是汩汩流血。
但是，這一次，我不能失去了，我不想失去你。
無論未來是什么，只要為了你，我能繼續揮起劍。
只要為了你，我能踏遍彼岸的每一塊角落。
對，無論對手是誰，我要戰斗，要為我自己，更要為你戰斗。
即便雙手宛如巖石般沉重，我也緩緩舉起，想要抓住頭頂的那片光。
“哪怕一次也好，求你了，再抓住我的手吧……
我一定會，一定會綻放出最美的姿態，為了你……”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
我再也舉不起手了，身體到了極限。
這就是我的終末，一個女子的不幸，一個沒有人在乎的悲劇的結局。
而那朵曼珠沙華，再也無法綻放了。
“沒事吧！”
杜倪邁開腿，跑到唐憶過的面前——沒錯，是那一襲紅衣，哪怕沾上了厚重的塵埃，他也認得出來，就是那朵最美的花女！
唐憶過睜開雙眼，看著他，慢慢張開口。
他對著那張木訥的臉揮揮手：“沒事吧？”
唐憶過冰著臉，抬起手，緩緩道：“我不管你怎么來的，也沒什么興趣。但是，這一刻，請抓緊我的手。”
“誒？”
“抓緊。”
杜倪連連點頭，雙手握住她舉起的手。
“對，就這么握著，不要放開，再也不要放開了……”
杜倪沒聽懂她的意思：是躺地上太冷了嗎？
不過，女人的吩咐可不能違背啊。
他語氣上揚道：“那我可不客氣咯。”
唐憶過盯著他。有那么一瞬，杜倪看見了：她的嘴角有了上揚的動作，但中途硬生生停了下來，好似被什么強制中斷了。
“先扶我起來吧。”
“好。”
就在杜倪扶唐憶過起來時，旅行者從另一頭走了過來。
旅行者一看見杜倪和唐憶過的模樣，眼睛霎時大了一圈：“不好意思啊，看來是我這電燈泡亮得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倆了，難怪你小子剛才跑那么快……”
“呃……”
唐憶過看著旅行者：“你是……不，你是過去的旅行者，對吧？”
杜倪瞥了她一眼：“你怎么……”
“沒錯，很高興認識這么美麗的女子。雖然不知道你們怎么都認識我……”旅行者微微鞠躬，“二位休息這么久了，是不是也該動動筋骨了呢？
畢竟，剛剛有鯨落的野生體往這邊過來了……”
“納尼！”
杜倪看過去——拐角處一灘灘金色的液體流動著，慢慢塑形。是的，就是野生而無知覺的鯨落體。
旅行者拐杖敲地：“別納尼了，跟我跑。這里一旦跑錯了很容易走進其他時間線，到時候造成的影響可不是區區回不來的程度。”
“但……”杜倪看著坐在地上的唐憶過，“我不能丟下唐憶過不管。”
旅行者揮了揮拐杖：“事先說清楚啊，我可不是戰斗型的，連法術都不會的那種噢。”
“你直接說你是廢柴就行啦！”
眼看鯨落們要撲上來，杜倪一咬牙，背對著唐憶過蹲下，一把背住她。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