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辯回來的時候就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但又不太好當眾問,萬一是人家家族的隱秘之事呢。
但看到曾布如喪考妣的喪氣樣,歐陽辯私下里找到了曾鞏。
“子固兄,子宣兄今日為何如此沮喪,子迪兄兩個看起來也有些不虞,可是小弟哪些事情沒有做好?”
歐陽辯一上來就是以退為進。
曾鞏有些支支吾吾的:“和尚,這事是我兄弟幾個的私事……”
哦豁,兄弟私事,這是將我排除在外啊,這怎么行,供你們吃供你們喝,連做衣服這樣的事都做了,還將我當外人呢!
歐陽辯臉色冷了下來,微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在下冒昧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嘴了,子固兄,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息。”
說著歐陽辯轉身便走。
曾鞏一下子急了,伸手抓住歐陽辯的肩膀:“和尚且慢。”
歐陽辯臉色清淡,但心下差點就要捧腹大笑了。
倒不是他非得聽人家兄弟的秘密,只是要將關系深入,其中有幾種方式,后來不是有所謂兄弟四大鐵嗎?
一同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蹲牢房,一起嫖過昌。
這四鐵總結起來有個共同特點就是,當時大家都是本真,都是本面目示人,沒有面具,沒有掩飾,沒有矯情,也沒有利益的糾葛,金錢的糾紛。
或者……有共同的秘密和經歷。
當沒有辦法在極端的環境下相處,那么,擁有共同的秘密也算是不錯。
“子固兄還有事?”歐陽辯輕聲問道。
曾鞏看著臉色清冷的歐陽辯,心下一時間頗為慶幸,他知道剛剛若是讓歐陽辯給走了,自己就要失去這個朋友了。
是的,曾鞏將歐陽辯當成了朋友,并沒有因為自己比歐陽辯大了許多就將他視為小孩子。
相反,曾鞏覺得歐陽辯既可以為師也可為友,相似的經歷讓他從心里親近。
剛剛若是讓歐陽辯走了,或許以后歐陽辯還是對他們曾家兄弟的照顧還是無微不至,但可能就是尋常的師兄弟關系了。
“和尚,我要代子宣和你道歉……”
曾鞏將來龍去脈一一講清楚,歐陽辯微笑聽著,但心下卻是暗自發冷。
曾布此人可能是曾家兄弟中最會做官的一個,他隨其兄曾鞏學習,登進士第,卻比曾鞏的官做得好。
熙寧二年,經王安石推薦,受到宋神宗賞識,主管新法的推行工作,與呂惠卿共同制訂免役、保甲等法,卓有成效,升任三司使。
熙寧七年,守舊派以皇太后及諸王為首,掀起反變法,宋神宗動搖。
曾布為了迎合宋神宗,捏造理由打擊主管市易法的呂嘉問等人,引起新法派內部的分裂。
紹圣元年,宋哲宗親政,經宰相章惇引薦,任同知樞密院事,力贊章惇“紹述”之說,與章惇一起主持對西夏的開邊活動。
但在開邊、恢復新法和打擊元祐黨人的活動中,他常與章惇、蔡卞等人持有異議,還阻撓呂惠卿回朝任職。
在立宋徽宗時,曾布附和向太后,排斥章惇,升任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后因引用親戚,為蔡京所攻擊。
曾布這人喜好寫日志,在他的日記里,記載這他向哲宗打小報告的事情,很顯然,在曾布看來,這不是什么丟人的事,甚至還有些洋洋得意。
因為,這起碼說明了,他圣眷正隆。畢竟,能向皇帝打小報告不易,能讓皇帝批準小報告更不易。
據說,有次哲宗與曾布閑談。
曾布眼看時機合適,就開始打小報告,說章惇、蔡卞一遇事就起爭執,朝政常有延誤。
哲宗聽完,便問原因。
這時,曾布就故意打馬虎眼,裝傻充楞。
待哲宗追問,他便迅速插刀說,章、蔡二人不心系國事,只考慮自身富貴。
而且,話里話外的說他們結黨。
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歐陽辯心下冷笑,怪不得會被列入奸臣傳呢。
自己這邊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他竟然鄙夷自己世故圓滑,若是自己照顧稍微有點不周,那是不是就是瞧不起窮朋友的勢利小人?
嘖!
聽曾鞏說完,歐陽辯想了一下道:“子固兄過于求全責備了,子宣兄未必就有惡意,他讀圣人書,對商賈之事有些看不過眼也是正常,倒不必處罰如此激烈,只是觀念問題而已,子固兄已經教育過他就可以了,何必耽誤他的時間。”
曾鞏深深地看了歐陽辯一眼道:“和尚,這可不是觀念的問題,這事說輕點就是知恩不報,說重點就是白眼狼……”
歐陽辯趕緊擺手道:“言重了言重了。”心下卻道:“這可不就是白眼狼嘛!”
曾鞏道:“和尚,你是我師弟,知道這個倒也無妨,只是我這次是要好好地敲打他的,你還是莫要插手了。”
歐陽辯忽而看到窗戶外面有人影一閃而過,心里頓時有了主意,便大聲道:“子固兄,你教育弟弟的心思我可以理解,子宣兄這人我是清楚地,他不是個壞人,相反對我還是很好的。
我尤其敬重他的學識以及為人,這次估計只是無心之失罷了,請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他參與這次科舉吧,十年寒窗何其不易,千里迢迢更是艱難,何必耽誤了子宣兄的大好前途呢!”
曾鞏深深看了歐陽辯一眼:“和尚,你真是這么認為的?”
歐陽辯笑道:“那是自然,我和諸位兄長朝暮相處,自然能夠感受到諸位兄長對我的愛護,豈能不知!”
曾鞏點點頭:“既然是和尚你求情,那我便給他一個機會,不過還得晾著他幾天,讓他長長性子!”
歐陽辯笑著點頭。
第二日看到曾布,曾布對他極為友善,而且也能吃得下飯了,歐陽辯只是笑而不語。
不是歐陽辯為小人辯護,而是歷史的潮流如同奔流的大河,他終究是無法阻攔的,干脆做一個順水人情,即便不讓人感激,但也不能被人嫉恨,否則被一個宰相嫉恨上,自己的富家翁生活怎么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