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入宋國驍曉軍,孤柄寒芒叱風雪。
雖無懷王寶劍鋒,卻系赤霞蜀絲綢。
巾幗英姿亦颯爽,染血白馬獨飛馳。
心有一挽狂瀾策,芳魂幾葬人不知。
許多年后,仍有人記得那位在玉都南郊戰場上,孤身一人沖入重圍的齊國女將,顏恕。
她的白馬染血,黑衣如墨。她雖一身男裝,但一縷紅絲綢帶,隨風飄揚,女兒英姿,亦能颯爽。很多人知道,那是復國盟主諸葛從容在結發之禮上親手為她所系的蜀繡絲帶。
復國盟主之妻,領齊軍來援陳蜀盟軍。齊軍未到,她便先行破陣而來。她的劍法并不好看,卻能以一敵十。有人認出了那種詭譎多端的劍法,正是統一巴蜀之地的蜀王烏衣所創。
恕兒揮舞著烏邪所贈的另一柄孟麟寶劍,并不如懷王劍順手,但亦可用。
一支長槍刺穿了白馬之腹,恕兒跌下馬來,只顧著往玉都城門的方向奔襲而去。她不殺宋兵,也不幫陳蜀盟軍,刀槍揮來,她只躲閃,躲不過,便揮劍去擋。孟麟寶劍斬斷了無數兵器,卻沒有去砍任何血肉之軀。
遠處射來的暗箭直穿她的左肩,十余個宋國兵士上前與她纏斗,她卻在寒風之中,仰天長嘯:“宋王愚蠢!如若小兒!今我八萬復國將士,葬身故都南郊之外,生應大笑,死亦無憾!劉癡笨,如若小兒!錯參四國盟軍之策,將失宋國江山社稷!屠我之身,齊衛必復!”
隨著恕兒的長嘯,陳蜀盟軍也吶喊了起來:“宋王愚蠢!如若小兒!錯參四國盟軍之策,將失宋國江山社稷!將失宋國江山社稷……屠我之身,齊衛必復……生應大笑,死亦無憾!”
驍曉營將軍魯慧在遠處的箭羽營中聽到了陳蜀盟軍的齊聲吶喊。他仔細聆聽,心中頓生疑慮。
什么叫“屠我之身,齊衛必復”?
他們錯參了四國盟軍的什么計策?為什么宋國江山社稷將失?
在“宋王愚蠢,如若小兒”的吶喊聲中,魯慧上馬,親自朝那片亂兵之中的戰場疾馳而去。
魯慧看到了在遠處重圍之中拼死血戰,口中卻振振有辭、危言吶喊的齊國女將,于是揚聲下令道:“勿殺齊國將軍!留她一條人命!”
驍曉營眾兵士聽到了魯慧的命令,并見他親自騎馬趕來,于是稍稍收了手,只將恕兒圍在中間,并不再出殺招。
恕兒見一宋國大將親自前來下令活捉她,于是故作重傷之狀,雙腿一軟,便倒在了雪地之上。
魯慧一把將身形嬌小的恕兒拎到了自己的馬上,調轉馬頭,往玉都城門方向行去。
魯慧一邊駕馬,一邊搖晃著恕兒的肩膀,厲聲問道:“齊國將軍,你剛才口出狂言,說的卻是什么意思?”
恕兒假裝昏厥,并不理睬魯慧。她瞇著眼睛,看到玉都南郊的城門,近在眼簾。
魯慧不停地詢問:“顏將軍,你破口大罵我宋國殿下,其罪之重,你可知道?你為何要唾罵我宋國之君?”
恕兒繼續“昏迷不醒”,卻見魯慧并沒有騎馬進玉都,而是在城門之處馬頭一轉,去往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宋國天牢。
恕兒見他不進玉都,于是喃喃低語:“宋王愚蠢……如若小兒……屠我之身,齊衛必復……”
魯慧見她仍舊神志不清,于是也不再詢問,只顧趕緊到達天牢之中,將這復國盟主之妻,鎖為人質,再慢慢問出她口中狂言,究竟是何意思。
宋國天牢,位于玉都北郊,由宋武王下令建造。起初只用于關押逆賊與刺客一類的重犯,后來漸漸擴大,才有了今日的“天牢”。
然而宋國“天牢”,卻并不在地面之上,而是建在永不見天日的“地府”之中。遙遙望去,尋常人只會以為前面是一處建有哨兵的平坦開闊之地,卻不知,那平坦開闊之下隱藏的幽深晦暗、枯骨冤魂。
恕兒忍著左肩之痛,卻難忍心中疑惑,不知這位宋國將領,為何要將她一人帶出戰場,卻又不帶她去玉都受審,而是跑到這荒郊野外的北郊開闊地。難道他是氣憤自己大罵他效忠的宋王,所以想將她棄尸荒野?
她正要掙開魯慧,下馬逃走,只見一塊石碑立于白茫茫的天地之間。石碑上,刻著幾個蒼勁大字:
宋國天牢重地,閑雜人等勿入
宋王劉泓親筆
她正苦悶尋思,覺得劉泓此名聽起來很是熟悉,于是想起來,小時候在白玉宮中聽哥哥講過,宋武王本名劉泓,本該是他們的爺爺,本該是她的爺爺可是如今看到武王親筆,竟是一句天牢重地。
她聽說宋國天牢乃是人間地府,現下看到這片開闊之地才明白,原來人間地府,不是單指其中酷刑,而是實實在在地建于平地之下。
她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匆忙跳下馬來。
魯慧大喝一聲:“逆賊哪里跑!天牢守衛,快與我擒拿住這齊國將軍!”
魯慧正與恕兒交手,天牢地府之中竟成群結隊地跑出近百余獄卒和守衛,講恕兒與魯慧團團圍住。
魯慧是玉都驍曉營的統領將軍,驍曉營又是宋國都城的守城重軍。他的武功,自然是宋國將領之中的上上之輩。
恕兒若不是左肩中箭,極為疼痛,若不是適才在南郊戰場拼命御敵,還要撕心裂肺地大喊宋王愚蠢之詞,當下,卻也不會疲憊不堪。
恕兒的劍法頻頻錯漏,魯慧亦看出她并無內功,于是乘勝追擊,已穩穩占據上風。天牢守衛之中也有高手,此時聽魯慧喊道:“此乃齊國女將,恐知復國盟軍軍機密令,諸位助我將其活捉,殿下會有重賞!”
重圍之中,重傷之下,一己之力,終究難敵高手如林。
恕兒只得束手就擒。
她心中盤算,既然是“活捉”,便會留我一命,詢問我復國盟軍究竟有何高深莫測的行軍之策。只要哥哥派人提審我,我就不會葬身于此。我不死,衛蜀陳三國盟軍,便不會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