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
爸爸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蘇淺淺腳下一頓,吸了吸鼻子,沒有回頭,怕自己眼中的淚會讓爸爸更難受。
“這是姐姐留給你的信,你看了嘛?”
歐陽悠遠看著蘇淺淺那微微顫抖的肩膀,眼角微微地有些濡濕,眨了眨眼,抬手按了按。
“信?”
蘇淺淺低呼一聲,轉過身來,看到了爸爸手中那熟悉的粉紅色,那熟悉的瘦金體的字跡,眼圈不由得一熱,眨了兩眼,忍著沒有掉落下來。
姐姐寫給她的信呢!
“嗯。”歐陽悠遠應了一聲,把信遞了過來,“這次不要再丟掉了。”
“不會了。”
蘇淺淺抬起濕潤的眼簾,朝爸爸看了一眼,低頭,把信接了過來。
那是姐姐寫給她的信呵!
她怎么會舍得丟掉呢?
在微微有些模糊的視線里,看到那信封上有些模糊的字跡,忽然想起,這是前天爸爸遞給她的信,后來,她哭了,再后來……
她就沒有印象了,等醒來,便到了現在。
她的記憶里好像沒有這封信了,這封被丟掉的信。
捧著姐姐留下的厚厚的信,蘇淺淺的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視線。
爸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爸爸說:“你這樣難過,是姐姐最不愿意看到的,你還有我們,我們會陪你慢慢長大的。”
蘇淺淺別過頭去,瞬間,淚流滿面。
在漸漸模糊的視線里,她好像又看到了姐姐。
一如往常的模樣,坐在飄窗前,正翻著那本最愛的《宋詞》,看到她后,抬起頭來,朝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手,朝她招了招手:淺淺,過來。
姐姐還在!
蘇淺淺心中一喜,跑了過去。
她就知道,姐姐不會離開的。
爸爸是騙她的。
姐姐怎么會舍得離她而去的呢?
她們還有長長的一生,要一起度過的呢。
“淺淺,你去哪里。”
歐陽悠遠怔了一下,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來,拉到了踏上飄窗的蘇淺淺。
“我要去找姐姐,姐姐在喊我呢。”蘇淺淺聲無波瀾的說道,拉開了窗戶,“姐姐在朝我招手呢,我要過去。她在等著我呢。”
“淺淺!”歐陽悠遠奮力一拉,把蘇淺淺拉了回來,“姐姐已經不在了。”
“姐姐在喊我,爸爸你看。”蘇淺淺指了指窗外,“姐姐在朝我揮手呢,她要我快點過去呢。”
“淺淺。”歐陽悠遠鼻子一酸,摟住了蘇淺淺,“爸爸知道你難過,但是,姐姐真的不在了,爸爸媽媽已經失姐姐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姐姐在,姐姐她還在……”淺淺的聲音開始嗚咽了起來。
姐姐怎么會不在了嘛?
她明明就看到姐姐在飄窗前看書的,還朝她招手的,她走過來,姐姐便又遠了一點,站到了窗外的,她只想離姐姐近一點,再近一點而已。
蘇淺淺抬手抹了一下臉,她把爸爸的衣服又弄濕了。
前天是,今天又是。
蘇淺淺眨了眨眼睛,朝窗外看了過去,窗外的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明晃晃的陽光下,院子里的青藤長廊格外的濃郁,看著有些相似,像極了李爺爺家的那幾株。
而那長廊前的藤椅邊,那個看書的身影,明明就是姐姐呀。
“爸爸,你看,姐姐在那里,在長廊下的藤椅前呢,”蘇淺淺依在歐陽悠遠的手臂上,向窗外看了過去,“爸爸,你看,姐姐又在朝我笑了。”
歐陽悠遠輕閉了一下眼簾,在心里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朝窗外看了過去,窗外的陽光很耀眼,陽光下,青藤邊,空空的藤椅,還有秋千,在風中輕輕地搖著。
他知道淺淺很依賴姐姐。
他更知道姐姐也更喜歡這個妹妹。
因為她們本就是親姐妹!
只是,他沒有想到,妹妹會依賴姐姐,依賴到這種程度!
歐陽悠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嬰兒期失恃,幼兒期失孤,八歲不到,他便成了孤兒,現在又中年喪女。
倘若不是偶到汪老師,還有后來的李老師,那么,他也許……
歐陽悠遠輕輕地拍了一下蘇淺淺,他對不起這個孩子呀。
但是,多年前的往事,由不得他呀,他身上背負了太多人的希望和期待,他不能辜負了他們,更何況,唉……
歐陽悠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經意地看到門口駐足的妻——蘇幻兒。
歐陽悠遠張了張嘴:“……”
蘇幻兒微微地搖了搖頭,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雙肩微顫地依偎在歐陽悠遠懷的蘇淺淺,又朝歐陽修遠看了一眼。
歐陽悠遠輕輕地搖了搖頭,輕輕地拍了拍蘇淺淺的肩:“淺淺……”
蘇淺淺吸了吸鼻子,微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做聲。
好累。
好想睡一會。
“淺淺。”蘇幻兒輕輕地喚了一聲,走了過來,擋在了窗前,看到蘇淺淺有些迷糊的表情,“淺淺?”
“嗯。”蘇淺淺應了一聲,抬了一下眼簾,朝蘇幻兒看了看,“媽……”
“淺淺,淺淺。”蘇幻兒拍了拍蘇淺淺,“淺淺!
歐陽悠遠聞言,低下頭來,看到蘇淺淺歪在他的胳膊上,心里一驚,忙示意蘇幻兒去探一下鼻息。
“還好。”蘇幻兒微微地松了一口氣,拿掉了蘇淺淺手里的信,聲音有些微弱,“睡著了。”
“歐陽悠遠朝蘇幻兒深深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抱起了蘇淺淺,走出兩步,又回過頭:“幻兒,我們,搬家吧?”
蘇幻兒怔了怔,顫了顫眼簾,點了點頭:“好。”
“嗯。”歐陽悠遠應了一聲,抱著蘇淺淺走了出去。
環顧著房間,蘇幻兒的眼圈又紅了起來,大女兒已經離開了,他們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女兒了。
留在這里,只會徒增悲傷。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告訴自己,那一天遲到會到來,然而,當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依然無法接受。
現在,她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來告訴馥淺已經離開了,但,她總是房間的每一處都能尋到馥淺的影像,只是一伸手,她便消失了。
也總是午夜夢回,心痛到難以自拔。
更何況,是淺淺呢?
有著血緣的親姐妹呢?
淺淺才十一歲呢,若不離開,她又如何能走出這悲傷的天地,開始新的生活呢?
思念是一種懲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