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未能去靜云,也未能見到表姐。
更未能去赴那個二年后的約定。
不是因為他不努力,而是,所有的努力不一定都會有自己想象中的回報,或者,有些故事,在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寫好了結局。
三年級結束后,他成了劉家村眼里的寵兒,也成了老師眼里最得意的學生。
而張老師也一直教著他,從三年級一直到五年級畢業。
他甚至以為,張老師會一直陪著他,直到笑著把他送到去靜云的大巴車上。
從那個暮春初夏的五月開始,大大的競賽,張老師一直陪著他,他也不負期許的,拿回一個又一個的獎狀,為劉家村學捧回一個又一個的榮譽項。
就像村里的大嫁大姑們的那樣,他會是上大學的好苗子。
張老師也不止一次的過,他會考上B大,最不濟也會去N大。
他雖不知道B大和N大的區別在哪里了,只是覺得,可以去靜云一中初中部,就是他的夢想了。
四季輪回,光陰荏苒。
伴著冬日的暖陽,讀書,讀四季的更替和時間的流淌,讀花開花落與云卷云舒,讀黃昏暮靄與晚霞殘照,讀豆花燈影與月上柳梢頭,讀執著夢想還有堅持……
忽然有一,他驚奇地發現,太陽又明媚了許多,窗外的綠葉,又枝繁葉茂了許多,可是,自從那個六月開始,他便再也沒有收到表姐的來信,也沒有聽來來再提及,有關表姐的任何消息。
看著放在桌角的已慢慢褪成淡藍的沙漏,他的心里,忽然一緊,五月又到了。
暮春初夏的季節。
來來輕輕地推了推他,聲地,你看。
他一轉身,看到窗外,那個隔壁班的梳著高馬尾的女生,在幾個女生的簇擁下從窗前走過了。
來來,好久沒有表姐的消息。娘寫了信,但是表姐沒有回。
他聽著,便默然,便無聲,便微笑,便在心底悄悄地告訴自己,沒有關系,現在都已是四年級的春了,還有一年,一年后他就可以去靜云了。
窗外走過的女生,忽然間的,轉過頭,朝他淡淡一笑,嘴角浮起兩個的梨危
那一瞬間,他忽然間怔了怔,那個扎著兩只羊角辮有著兩個的梨渦的女生形象,瞬間,在腦海中又浮現了出來。
在午后極好的陽光里,細數往日,曾走過的日子就像一封已被投遞過的舊信。
信里有發光故紙滲透記憶的瀲滟春光,筆間在空中輕輕磨擦,發出聲響,寫下溫柔黯淡的片言只語,惟獨書寫的那段時間失落,時間與記憶背道而馳,記憶被投遞到虛無之中,開始成為無始無終……
心地打開書包,最里面一層,翻著那一摞自己未寄出的舊信,心情便一如光束飛舞的細微塵埃,隨風起落不可存留,最后只是靜寂。
一一翻開去,便不免有了些許的唏噓,多少年前的記憶又在不經意間的被撿拾了,而昨已在記憶之外:泛黃的舊照片,薄薄的信紙,純真的笑……
看著窗外暖陽的空,才明白,其實,有些事情,是只適合放在神龕上的,就像最初的動容,想來早已模糊了劇情卻會越來越濃。
真得重來,揮盡了回憶和幻想,剩下的灰燼也只能隨風而逝。于是,最初的動容與留戀也就只剩一片空白與虛無,時間便被定格,那個四年前的那個夏。
四年前的夏,那是最初衷的一年。
風中似乎又傳來了一段悠揚的風笛聲,斷腸人不在涯。
窗外,有陽光明媚,五月的暖陽以它特有的清新艷麗再次訪問此刻的情懷,忽然想起語文課上老師得那一句:蝶隨花飛,花因風落,青春的枝葉又會聚積多少綠?
從學校回來后,劉睿宣驚訝地發現,娘看向他的眼神便有些閃躲,似乎不愿意向他解釋什么,而他也無意再去問些什么。
只是很認真的在吃過晚飯后,又坐到了書桌前,看起了張老師給的各類書籍。
窗外的一抹月色飛進室內,隔窗遙望,想起白日里來來的話來,頓覺月色也是微涼微涼的。
他忽然想去看看院子里,那些據已經開聊花,想去園子的青苔中尋覓春的本色,已經是五月了,開花的季節,綠蔭的故事,蓮塘的花發蝶忙,應當上演許多許多的姿色吧。
準備出門的時候,爹爹問他要去哪里?
他,到院子里走一走。
爹爹哦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劉睿宣笑了笑,爹爹今也有些奇怪呢,平時都會陪他一起在院子里溜達一會的,順便給他講講關于青春,關于奮斗的一些哲理。
劉睿宣嘴角微揚,轉身離開的時候,看到一滴觸目驚心的淚從娘的臉上掉落下來,像極了窗外微涼有棱的月光。
他心里莫名一的驚,又轉過身來,定定地看向娘。
娘可不是一直多愁善感的女子,娘可是最喜歡玩捕的了,什么事情會讓娘難過的要落淚呢?
在他近十一年記憶里,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娘?劉睿宣輕輕地喚了一聲,朝娘走了過去。
哎!娘應了一聲,轉過臉去,又瞬間,扭回過頭來,看向他,臉上是他熟悉的笑容,怎么了,睿。
一定是他看走眼了。
劉睿宣眨了眨眼睛,微微的挑了挑眉,沒事。
完,笑笑,轉身走出門去。
宣樺看著兒子走出去的身影,忍不住地眼圈一紅,差點又要掉下淚來。
忽覺肩上一重,一抬眼,看到劉奮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一時間,沉默無語。
院里,劉睿宣在纖細的月光里靜坐,看著腳下一院子細碎斑駁的樹影,遐想,回憶起最初的木棉花開的四月。
那個最初的晴空,那個明媚的清晨,那一季的木棉花開,那個遙遠而又熟悉女生。
想起的還有那個老早的六月,那個老早的夏。
月色光著腳熨干他潮濕的情緒,滑過心底,給他清涼而又喜悅的癡醉,在華燈初上的夜色里,翻過句句跳躍的詩行,輕輕瀏覽夜色的風景,咀嚼長長的釋然,品那一方堅定不移地執著。
他忽然又想起,這一年多來,對他幫助多多的張老師,不由得也笑了起來,想起的還有去年五月的那篇參賽作文,長大后,我便成了你。
去年的語文報知識競賽,他拿了云凌縣第二名,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
第一名,居然也是他們學校的,是那個來來的,隔壁班的長得有點像表姐的女生。
他卻只看了兩眼,覺得,一點都不像,除了那個的梨渦,其它的都不像。
劉睿宣笑了笑,像或不像,對他來,都無所謂。
他要看的是表姐,不是一個相似的影子。
劉睿宣抬頭,朝上的月亮看了過去。
《長大后,我便成了你》的那篇作文,曾報縣報刊登了,六月的時候,表姐也來信夸獎他了呢。
劉睿宣笑了笑,心里是一陣陣的喜悅。
多年后,他也許會成了你,“傳道授業解惑”用他的智慧,用他們共同的執著。
于是,他懂得了,腳步不會停留,就恰如記憶只有延續,只因,他和老師,一樣,一直在路上。
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過的兩句話來:把心系向遠方,把目光投向海洋,不斤斤計較一事一日之真偽與短長。十年后,再回首時,我會有安然笑著的氣度。
是的!
多年前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沒有半點的灰白和落寞,記得都是溫溫的陽光,灑落一地的溫暖。他淺笑佇立,以一種素雅的姿態,看時間在他的眼前花開成景,花落成詩。
偶爾也會想起,那遠在一百千米外的靜云里的表姐,是不是,也如他一般,在花木疏落的院落里,偎一把藤編的木椅,讀一闕線裝的宋詞,看陽光斑駁,灑落一地的溫暖。
偶爾,是否也會想起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