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一片風平浪靜,而所有的洶涌暗流全部被掩蓋在這平靜之下,楚河上任第1天就干出了大事情,莫名又替新的隊伍爭取了榮譽,上上下下十分歡喜。
尤其是機場安全組,恨不得將她供起來,一日三拜。
在政國,她發現的那個小小夾板所代表的這種,已經是極其恐怖的事情,好在一切都未完成,犯罪也都被終止。
無辜被當了槍的中年男人哭哭啼啼抽抽噎噎,根本想不到,在原先的計劃中,坐在他旁邊座位的人會在飛機升上高空時將他擊暈,隨即拆下這些東西……
總之……哪怕有機組人員的溫聲安慰,他最終還是毅然決然的浪費了這張機票,只想回家大睡三天,保命要緊。
他發誓——以后,不,一個月,不,半個月吧!
半個月都不出門打麻將了!
可怕嚶!
當然,他所說的那個茶座,接下來恐怕也要面臨靜悄悄的探查,不能支持他們打麻將了。
至于他所描述的那個醫生……
楚河在審訊室里把那人的頭發往上一揪,露出的臉光潔無瑕——在人多的地方,過于明顯的標志會讓人下意識記憶起來,顯然,這位外出探查時還是挺小心的。
但楚河卻一眼看清楚了皮膚的細微差別,緊接著手指毫不猶豫的摸向他的耳后。
下一刻,一小片仿真皮膚被揪了下來,下巴處圓形的疤痕出現。
楚河上下打量著他,此刻滿意的微笑起來:
“這個人歸我了——他沒買機票,沒打算上飛機,另外一個才是執行者——對了,要是一時半會兒撬不開那張嘴也不要急,我猜過不了幾個小時,他那個癮頭就會起來了。”
又是吸毒。
眾人厭惡的一皺眉,隊長還保有理智:“你要這個人干什么?我告訴你,咱們可沒有私底下刑訊那一套啊!”
“還有,你對人家做了什么?趕緊的……”
別以為他們沒發現,這人被帶進來時手軟腳軟,根本使不出力氣,連表情都做不出來。
要不是楚河架著他的胳膊肘一路半拖過來,對方連走路恐怕都要軟倒在地。
還有,他眼神這么兇狠,可至今一句話都沒說,難怪大家都在傳這小楚簡直是寶藏,層出不窮的手段!
就很納悶,當初為什么警校選拔的時候,她最終去當了個片警?!
楚河半點沒有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怕引起騷亂——”
中樞神經在一瞬間被別人掌控,他想動動手指都難,這樣就會顯得溫柔一些。
她不愛暴力執法那一套,大家都乖一點,規矩一點,世界都會顯得和諧。
至于說不出話——嗓子都沒辦法發力,能說出話才怪呢。
楚河逗小貓似的又捏了捏他的后脖頸,對方倒抽一口冷氣,瞬間趴倒在桌子上,好半天才艱難的動了動,慢慢直起身子。
她揮了揮手,明明是借調過來的,那氣勢,跟領頭王者似的。
隊長瞬間無語,但是最終還是帶著一眾人退回觀察室,房間里只留著他們兩個。
而在這邊觀察室,信息比對結果剛剛完成——
“頭兒,別說,這家伙還真是個醫生,有證的。”
證件上的照片臉部光滑,身份證也是有跡可循,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倘若方舟在此,就知道他們這身份證肯定是真的,只不過人嘛……
隊長警惕起來。
要知道,如今戶籍制度完善,身份信息無處不在,隨時可用,而這張身份證既然是有跡可循,那原本的人呢?
——這個案子不簡單。
大家又多在心里記了一條線索
大家伙兒眼神嚴肅起來,審訊室里卻是一片安靜。
但小楚那個性格——那可真不能就這么消停。
再觀察時,所有人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楚河和那個男人,唯恐她又搞什么大事情。
而楚河在單向玻璃那邊的注視下卻規規矩矩的坐下,例行詢問:
“叫什么名字?”
“有什么打算?”
“平時做什么的?”
——等等,這才不是例行詢問,這就不是正常做筆錄的流程!
隊長咬牙切齒——還好不會被別人知道,不然……
理所當然,對方男人眼神兇狠,此刻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碎尸萬段。但卻牢牢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說。
楚河深呼吸一下——
“你還挺有自制力,天天接觸這些東西,偏偏自己忍住不碰……不錯,挺有潛力的。”
她真心實意的夸贊——畢竟這玩意兒的危害人人都知道,可還是有人質疑接觸就甩脫不了——當然,這是人體的限制,跟意志力無關。
而眼前這男人天天看著卻能忍住不碰,確實是有大毅力。
可惜,有些東西接觸的多了,她自然也能聞得到。
男人眼神驟變,但最終卻連眼睛都閉上了,無論如何不肯配合。
多說多錯,只要他不開口,事情就不會被牽扯出來。
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恐怖合作的從犯,坐牢,他可以。
然而其實楚河也不在乎他說不說話。
要不是如今領著工資,她還懶得費這么多工序折騰呢,看到人的那一瞬間,解決方式都想好了。
因為無所顧忌,所以過程也就越發隨意。
“我在某段監控中截取過有人跟你的對話——你是叫,貪狼,是不是?”
“這個代號挺霸氣的,可惜用法不對——所以說沒上過學就是吃虧啊!”
她知道的太多了!
名字,監控,還有自己平常接觸的東西,包括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化學炸藥……
名叫貪狼的男人此刻終于忍無可忍,他冷笑一聲。
“那看來你的信息收集的也不怎么樣,我的醫師執業證,可是正正經經考出來的。”
楚河笑了起來。
“可你不是正正經經的政國人,某些歷史文化你研究的還不夠透徹——比如我要是你,知道自己什么德性,絕對不會糟蹋這個名字。”
這下子,貪狼的眼神開始動搖了。
他確確實實不是政國人,而是少年時被人從周邊南越國帶過來的。
但這種事,對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到底還知道多少?
——可這不可能啊。
除了原先的骨干力量,根本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觀察室里,由于這件事牽扯的事件太大,各層領導們也都聚集在一起,這會兒皺起眉頭,眼神盯著楚河,納悶的問道。
“你們已經有這方面的消息了?”
隊長無辜搖頭。
“沒有,她說的這些我們也不知道,這個犯罪分子也是今天剛帶過來的。”
貪狼開始恐慌起來,但他仍是咬緊牙關,不肯再開口。
楚河也不在意,此刻自顧自坐下來對著文檔敲敲打打。
“姓名,貪狼——反正你從小也沒個正經名字,這個代號叫起來順口,就這個吧。”
“年齡,37——我猜你自己應該是隱約記得的,不知道跟這個數字有沒有出入,不過沒關系,肯定是我說的對,因為你的骨齡就這么大。”
“性別,男。確實沒有做手術的痕跡。”
她每記錄一項,就要在后邊綴上一個后續,不僅貪狼拳頭漸漸緊握,就連一眾圍觀的人也慢慢無語起來。
“職業……職業該怎么描述?毒販?毒販團隊特聘醫生?還是向你對外展示的家庭醫生?”
“你說你,就咱們江城這個地界,又不是國外,誰家愿意用家庭醫生?你能有三甲醫院靠譜嗎?”
“沒錢的用不起,有錢的沒必要——唉,腦子不行是硬傷啊。”
貪狼:……
聽到這種特殊職業,大家伙全愣住了。
原本以為只是恐怖事件,可剛才結合之前的說的話,心中就有不妙的感覺。
萬萬沒想到,原來人家最根本的身份是這個。
“一個毒販,為什么要參與這種事情?他們的組織現在都已經這么猖狂了嗎?”
毒犯的犯罪只是小范圍的事件,一般不會為大眾所知,只有在最終出結果時,才會略微報道。
然而一旦飛機失事,全球都會矚目。
兩者帶來的轟動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領導卻想的更深一些。
“上頭有項目組即將到達,倘若他們想趁機渾水摸魚,這段時間搞出一些大事來,是非常有利于他們在周邊偏僻地帶暗中發展的。”
眾人瞬間明悟。
而在審訊室里,單方面的對話還在繼續。
“籍貫……”
楚河說到這里語氣微微停頓,表情也有些意味深長。
“我都知道這么多消息了,你猜我該在檔案上記下你的哪一個籍貫?是原籍南越國,還是你當家庭醫生時多次出入的地方,又或者,你們的一些特殊地點?”
“哦,對了,”楚河突然微笑的看著他:“白夢雨雖然又傻又貪,可有些小心思還是很可愛的,比如……她是很欣賞俊俏的男士的。”
“你們老大想要找一個安穩又隱秘,又永遠不會懷疑的后備路線,出賣色相也挺不容易的吧?好一場霸道求愛的大戲啊!”
“老實說,他明面上這個成功企業家的身份還是很有用的。最起碼女孩子出門炫耀比較方便,不然總不能說,我最近被一個毒販瘋狂追求,哎呀,真是好苦惱呢……”
貪狼瞬間站了起來,然而手銬被固定在桌子上,很快又將他拽回了座位。
此刻這眼神兇狠的男人連五官都猙獰起來仿佛隨時隨地想要暴起傷人——
“那個女人……是你們的人?!”
狗屁。
他們才不要這種二百五。
但楚河卻微笑:“你猜?”
她合上電腦,慢悠悠站起身來。
“別激動,激動傷身體——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今天沒想親自搞事情,只是想保證萬無一失,這才在飛機起飛前來檢驗一下成果。”
“但是不巧啊,你身上的這種特殊味道實在太明顯了——我也沒想到,你這么重要的關鍵人物,居然親自過來。”
里,這位貪狼的戲份可著實不少呢。
最起碼,比方舟要多,僅次于男女主角。
在最后一次警方行動中,他自己頂替了厲嘯天的位置,吸引了全部火力,這才讓男主角成功堅持到了女主出現。
兩人的感情在生死中得到了大的升華。
女主和男主甚至還為他安排了豪華墓碑,年年上前祭拜……
感人。
著實感人。
楚河也萬萬沒想到,戲份這么重要的人物,如今就這么著被抓進來了。
她一步步走近貪狼,伸手摸向他的脖子,隊長在那頭徹底慌了起來——
“她要干什么?她要干什么?這關鍵人物,嘴還沒撬干凈,可不能這樣——”
想來對楚河的武力值早已深有體會。
領導們雖然看過她的能力,但是并不像隊長那樣在對戰中直面那股氣勢,此刻有點不確定道——
“小楚這是要干什么?”
隊長吞了口唾沫。
老實說,像楚河這樣的危險人物,他的手放在哪里,隊長就感覺哪里要斷。
比如此刻,她手掌摸著的是貪狼的脖子。
貪狼也渾身雞皮疙瘩皺起,所有的第六感都在瘋狂提醒他——逃開逃開逃開!
然而眼前這人比他以往經歷過的所有危險更危險,所有瘋狂都更瘋狂。
但他此刻卻身子僵硬,動都動不了半步。
女孩子的手掌細白柔軟,順勢摸上了他嘴角處的那個疤痕,又來回描摹了一下他的臉,隨即心滿意足的退了回去,拿紙巾擦了擦手。
“我喜歡你的臉——這個骨像很容易模仿,尤其還有這么明顯能帶給人暗示的標志疤痕。”
“還有你的身高……簡直完美!”
她贊嘆著,貪狼若有所覺,上下看了楚河一眼,這才發現對方身高與他相仿——足有1米72!
一個大膽又不能接受的猜測,在他腦中凝聚。
“你——要假扮成我?”
他嗓音干啞,帶著濃濃的難以置信。
楚河微笑:“不,我要成為你。”
方舟不是說了嗎?
做臥底可能要餐風飲露,萬一沒有足夠的身份,還要面對上頭的無端折騰,還要應付身邊的狐朋狗友,不是件簡單的事。
但是眼前的貪狼——
瞧瞧,他多好啊!
性格冷酷,不愛與人說話,日常交流就少,肯定也沒什么狐朋狗友。
身份夠高——
恐怕整個地下組織,厲嘯天之下就是他了,偏偏還這么忠心耿耿,完全不會被人猜疑。
手中技能特殊——
混這一行的,誰還沒點亮受傷的天賦呢?
身為一名醫生,天哪!這簡直是世界上再好不過的偽裝!
巨大的驚恐向貪狼襲來,然而他絕非一般人,拳頭緊拽過后又放松,此刻抬起頭來,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他冷笑起來:
“再好,可你也是個女人。一個娘們,想要成功,有本事你豁出去變性啊!”
他試圖激怒楚河。
楚河也確實已經毫不猶豫的抬起手,直接扇了一巴掌過去。
這一巴掌如此響亮,威力也是不同尋常。
只一瞬間,貪狼的半張臉便浮現出青紫的痕跡,口角溢出鮮血。再動動牙根,幾顆大牙搖搖欲墜,稍一用力恐怕就要掉出來。
觀察室里眾人齊齊后仰。
萬萬沒想到,前頭和風細雨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楚河,說動手時居然這么狂暴!
領導們竊竊私語——
“唉,我早前就聽說方舟經常挨打,不敢相信……”
“是啊,確實……”
打人是不錯。
對嫌犯這樣打更是不對的。
但是……
但是——
哎呀,這可是個毒販呢!!!
大家伙看天看地,最終決定改檔案的時候加一句對方劇烈反抗,我方用武力制服……
領導們也默不作聲。
這會兒低著頭盯著鞋面,仿佛上頭有什么難以忍受的灰塵。
這一巴掌打的貪狼眼冒金星,整個視野一片漆黑,連耳朵中都只傳來一片寂靜的回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緩了過來,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凝聚——
楚河坐在那里,冷冰冰看著他:
“女人想要成功,并不需要變成男人——只要她夠強就可以。”
她站了起來,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而貪狼盯著她緩慢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種奇特的感覺——
直到對方扭開房門時,那獨特的大拇指翹起的習慣動作,讓他瞬間又暴跳起來!
手銬鏈子發出劇烈的響動,使得觀察室里集中精神瞅著他們的眾人也都下意識摒住呼吸。
貪狼終于明白那種違和感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最后短短幾步路,對方已然模仿了他的所有動作習慣!
他抬腿時腳掌先發力的小習慣,左腿曾經受過傷后微微的停頓習慣……
甚至兩邊肩膀高低帶來的落差,走路時帶出的每個人都有、但每個人都不一樣的獨特節奏!
這真的是人嗎?!
“你回來!”
他瘋狂大叫,然而楚河只是側身將房門慢慢關住。
在最后的角度里,她低垂的頭抬起,明明是女孩子柔和的面孔,可眼神中的兇狠與冰冷,跟之前的貪狼一模一樣。
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模一樣——
“現在,我是你了。”
那是中年男人的獨特嗓音,帶著低沉,帶著狠辣,帶著長久以來的沉默導致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生硬感。
——那是貪狼的聲音。
貪狼雙手無力的撐著桌面,好半天,他才在一片靜默中呆呆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