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走,去河堤上看看。”
大雨還在下著,陰沉了半個月的天氣絲毫沒有轉晴的跡象,馬車滾過地面濺起一片水花。西城街上人流稀疏,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西城城門已經關閉,只余邊角小門讓人進出。通關文書遞出,柵欄移開!
郊外空曠的視野,仿佛連雨勢夜突然加大。
與城內寂靜相比,城外哀鴻遍野。
收攏尸體的官差,快速裝袋斂尸;撒石灰的人員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躲過災難的人們零星蹲在能避雨的片瓦之地,神色茫然。
各地里正扯著嗓子喊不要亂不要慌。
容度放下窗簾,金貴的衣襟尚且沒有打濕,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逝。天子腳下尚且如此,也無怪乎兩江之地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河面波濤洶涌,濺起茫茫雨霧,山下運輸石料的人神色麻木,山上的人神色嚴峻。
誰都知道,這雨如果不停,再次決堤是早晚問題。
項逐元衣擺早已打濕,他站在堤壩上,擰著眉與工部幾個人探討昨天出來的數據。
明西洛在十丈外,聽著眾吏的匯報,思考著腦中構想。
眾人無意識的便會看向他,仿佛浪潮都因為他眼中沉靜到紋絲不動的光,穩定下來。
莫云翳冒著雨帶著容度過來。
項逐元看了,思緒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身形無意識的站的更直、神色更無可挑剔:“折文。”莫云翳,字折文。
“玄簡。”莫云翳看著翻涌的河面,神色凝重
項逐元剎那間想到那天莫云翳低頭與小七說話的樣子,目光溫潤神色柔和:“你剛回來,多休養幾天才是正理,還不拿斗笠過來!”
“不用!現在局勢如何?對了,這是行舟,容家容度。行舟,這位是令國公府項世子。”
項逐元沒什么興致的看莫云翳身后的人一眼,就如那天見的一樣,是一個讓人過目難忘的人。
容度出列,恭手見禮:“見過項世子。”
項逐元神色淡淡:“容家大公子,早有耳聞。”
“項世子過譽,不敢當。”
項逐元看也不再看他,叫過折文看新商量出的泄洪路徑。
容度習以為常,士農工商,令國公府的世子、皇上的近臣遠不用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容度目光隨意的掃過周圍。
明西洛站在一眾算吏中聽著他們的數據,目光不曾離開算紙。
容度在他身上停了一瞬,移開。他聽過他,在莫世子的外任名單里,但被拒絕了,也是,項家家臣,怎么能另投他人。
明西洛感覺到了,沒動,思緒依舊在手里的紙上。
“明參中,項大人讓你過去。”
明西洛方轉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仿佛與眾人隔開的三人,他神色沒有任何異常,走上前,在幾人幾步外停下,恭敬恭手:“世子。”
容度近了,好似知道莫云翳為什么看中他了。
莫云翳頷首,自然認識明西洛,這次調任也確實打算帶上他,只要做出功績,便是一條坦途,如果不是其師承項侯爺,他又對項家忠心耿耿,他勢必是再爭取一番,將這等人才收入麾下。以后無論是做左膀右臂還是捧出一員大將都是行事的砝碼。
項逐元好像沒看到莫云翳的心思:“子恒,把昨天探討的看法與莫大人說說。”
“是,莫世子,西城河道長遠之計在于通渠,西城河道湍急,百步上墻,彎道復雜常年水患,淤堵嚴重清理繁重,不是長久之計,屬下看下游支縣常年干旱,若能開鑿河渠,環套而治,是解決西城每逢雨季就澇災嚴重的關鍵。”
莫云翳皺眉,盛京城外支縣不是他的人統轄范圍之內,反而是項家:“為什么選支縣,留縣干旱不是更加嚴重。”
明西洛神色如舊,只是轉頭看向雨勢中波濤翻滾的河面。
眾人也看過去。
明西洛聲音不急不緩:“雖然不慎明朗,但據下官幾日觀察,河面水流趨勢向右湍急,白浪向后走勢漸密,屬下觀察過附近縣城區的田鼠,鉆地的泥土濕度支縣潤之,莫世子再看右側撞擊出的那片浪,比左側高一丈有余,而且支縣平面高度與西城河下游持平,所以屬下判定支縣采用彎曲渠道能百年解京都常年遭受西城河災患局面,如果選擇留縣……也可以,五年需梳理一次河渠淤沙,留面高于平面三丈有余,梳理泥沙必要行之,十五年組織一次大規模鞏固河堤。”落差會造成重力擊打:“只要這樣不遇百年大雨,也可保西城郊外百年無災。”
莫云翳目光危險的看著他:“本官記得明參中不是河道上的官員吧。”支縣成了富饒之地,項家糧倉就穩了,
明西洛聲音依舊沉穩不參雜任何利益:“的確不是,這也只是下官個人意見,最終決斷還需眾位大人商議。”
容度不禁再次看向明西洛,想從他平緩的神色中看出一點什么,但沒有。可——真沒有?
項逐元看著洶涌的河面,好像沒有聽見,他不信莫家放著現在的局面不管,為河渠走向與明西洛吵百十個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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